碧秀心走进大厅,先恭谨地对梵清惠和宋缺施了一礼,目光顺势与杨雄交接在了一起。
她虽然未着尼袍,但显然出世之息相当明显,也不知道是回慈航静斋已久还是别的缘故。
两人目光交接,碧秀心微微露出了嗔怪的神情,显然没想到杨雄竟然如此单刀直入。
“斋主,您找我?”
在外人面前,碧秀心的称呼中规中矩。
梵清惠招手让碧秀心坐在她下座,温和地开口道:
“心儿,这位杨公子今日上门亲自来提亲,咱们虽然是方外之人,却也从未明令禁止还俗嫁人。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碧秀心如止水般的心湖泛起了一阵涟漪,不过她仍然克制住了激动,只恭敬回道:
“全凭斋主您做主。”
梵清惠哑然失笑: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俗世之法,咱们江湖儿女却不讲这些。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此话一出,连旁边宋缺也露出了关注的神色。
碧秀心的玉脸上终于飞起了两朵红霞:
“眼下天下动乱在即,弟子身为斋中传人,怎么能舍弃大我而追弃小我。”
她话虽这么说,但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她的潜台词,自然是愿意的。
梵清惠看着碧秀心从未出现过的动人情态,想起了自己初次见到这位师妹时的情景。
她心中微感歉意,但却不得不硬起心肠:
“所谓成家成业,成家之后再普济苍生拨乱反正也未尝不可。不过……”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留了一下。
杨雄心道戏肉来了,而宋缺也是一声暗叹,他在数十年前与梵清惠走得极近,但对方仍然硬起心肠拒绝了他。
这中间固然有一个专志武道舍不开宋阀,而另一个则要普济苍生的缘故,更重要的却是梵清惠外柔内刚,绝不甘心洗手作羹汤当一名普通家妇。
果然梵清惠继续说道:
“想要普济苍生谈何容易,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不仅各种材料缺一不可,并且火候更是重中之重。
我静斋依地尼前辈的先训,向来贵精不贵多,每二十余载方得一传人,经史子集自不必说,武功韬略也是重中之重。
你要娶秀心我不反对,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即可!”
话说到这里,就连碧秀心也玉容变色,她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杨雄不动声色,他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梵清惠的条件是什么。
在三人的目光之中,梵清惠轻启檀口将谜底揭晓了出来:
“这件事情很简单,就是助我慈航静斋拨乱反正拯救苍生,并且带着魔门的两派六道退出江湖二十年!”
杨雄微笑看着梵清惠:
“梵斋主未免太高看我杨雄了。我一介莽夫何德何德过问天下之事,并且还能约束两派六道?”
梵清惠露出智珠在握的神情:
“是否高看,那就由以后的历史来说话。现在我只要杨公子的一个承诺,我相信杨公子言而有信,只要答应了的事情就会做到!”
她转头看向宋缺:
“为了天下苍生,我相信宋兄也会从旁相助的,不是吗?”
宋缺苦笑。他确实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梵清惠的话就像她的剑一般,剑心通明直指本心。
杨雄悠然一笑,竟出人意料地说道:
“我这人懒散惯了,只愿陪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逍遥一生。梵斋主口口声声不离天下和苍生二字,什么天下苍生,我杨雄没有兴趣去管。
在我看来,杨广没有比大明、大宋的皇帝好多少,但也没有比他们坏多少。
斋主的条件请恕我难以从命,不过好在江湖上的事情有江湖的规矩,民间更流传着一种叫‘抢亲’的习俗,我杨雄今天就要抢上一抢!”
说完这话后,杨雄的全身上下气势一变,毫无花假的宗师后期修为展现了出来。
梵清惠大感意外,她清喝一声:
“杨雄,在我静斋之地,莫非你还要动武不成?”
杨雄长笑道:
“有何不可呢!”
他全身雷光闪动,好像蜘蛛罗网一般将雷电真气释放了出来,这正是杨雄活用灭情道紫气天罗之后的效果。
以宋缺和梵清惠之能,也不得不暂避锋芒权且退让。
杨雄如旋风般掠过大堂,顺手抱住碧秀心,径自升向了数十丈高的空中。
梵清惠大惑不解,却仍旧呼哨一声,顿时慈航静斋里奔出了数十位女尼。
众尼各出长剑,剑光霍霍占住了杨雄可能的所有落点。
宋缺苦笑一声,他不久前刚和杨雄交锋落在了下风,按理说已经不好意思再出手了,但念及与梵清惠的那点旧情,又不得不出手。
他整个人疾掠而出,好像一把大刀般也疾斩向了数十丈高的空中。
就在宋缺离杨雄越来越近的时候,却见杨雄回头微微一笑。
“失陪了!”他淡淡道。
随着他的声音,一抹白影陡然出现在杨雄的身下。
白影嘶鸣一声,带着杨雄和碧秀心如天马行空一般去了。
宋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口真气耗尽的他颓然落向地上,与梵清惠面面相觑。
“这到底怎么回事?莫非是我眼花了不成?”宋缺的语气里全是震骇。
梵清惠竟笑了: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没想到这杨雄竟然有这等仙家手段,难怪宁道奇兄长上次专门书信给我,说此子也许会是道门新秀呢!”
宋缺愕然道: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提出那种条件呢?”
梵清惠清丽的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若此如此,又怎么能试探出杨雄的真正心性呢!此子与魔门走得颇近,又诛杀了石之轩此獠,若他成为第二个石之轩的话,绝非天下之福!”
宋缺仍然有些不解:
“虽然如此,就这么任他带走秀心,以后制约他的手段就更少了。”
梵清惠摇了摇头:
“对付他绝对不能用强硬手段,只能以‘情’织网。秀心对杨雄的一腔情意虽然不假,但她也不是不顾大局的人,关键的时候会起到作用的。”
宋缺暗叹一声,深深看了梵清惠一眼,道:
“我走了!”
梵清惠有些愕然地说道:
“宋兄不多留一会儿了?”
宋缺洒然摇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不留了。”
他举步向山下走去,声音传了回来:
“任何一件事情,其过程往往比结果更动人,可惜我到现在才明白。”
梵清惠敏锐地察觉到了宋缺的心性变化,她的心中微微一动,还是没有开口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