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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小东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杯儿、盏儿、筷子一起跳将起来。

随之跳起的还有一直都没敢专心吃饭的我,还有被元小东吓一跳的公公。

我立刻像一个做错事等待鞭挞的罪犯一样,等待刑讯逼供的锦衣卫大人问话。公公则脸色尴尬了一会儿,重新强装镇定,坐回了原位。

元小东的脸色在他拍桌子那一刹那,由温和转为铁黑,他开始冷嘲热讽:“这就是你给你牤牤做的菜?你就给她吃这种东西?这就是你的孝顺?”

这几句话看似轻忽,实则句句都是诛心之语。

我开始感到慌乱和愧疚,剩饭这种东西,即使是再热过,也不适合病人吃。我做错了,我应该重新煮饭的。

元小东双眼带着愤怒、嘲讽、嫌弃,直直瞪着我,他的眼珠仿佛牛眼一般大,又像死鱼眼一样凸出,本该是眼白的部分全是泛青的颜色,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面容十分骇人。

我忍不住心中惊惧。

元小东继续输出:“做这么难吃的东西,你就是个垃圾、废物!”

此时我眼中已经有泪水溢出。

元小东提高声音骂道:“还好老子多生了几个,要不然个个像你这么废物可怎么办?”

公公小声劝道:“别再说了。”

元小东抬手狠挥一下,把公公挡开:“不说?为什么不说?她就是被你们养成这样的!一个废物!垃圾!肥猪!”

来自亲爹的斥责和羞辱,像一把把重锤打在我心头,敲得泪腺生疼,鼻子酸涩,不断有泪水涌出。

“你不要再讲了。”

公公竟然移形换位,不知何时走到了我和元小东中间,半隔开他对我持续的气场压制。

元小东不依不饶:“连这么一点点事都做不好。还大学生?学校就教了你这个?”

道德、能力被连续否定的我已经摇摇欲坠。

如果在外面有人这样骂我,要么我早骂回去了,要么我早走开了。但这个人是我亲生父亲。他在我心中树立了一个极高的光辉形象,白手起家、不畏强权、八面玲珑、温和慈善。甚至花了数年的时间,把我从幻想的深渊里拉了回来。

甚至可以说,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成为他这样的人,便是世人眼中的成功。

他骂我的话,我虽然觉得心神哀恸,但也觉得他说得对。

我为什么要偷懒不做新的饭?

我为什么要带汤泡饭给奶奶吃?

我是不孝。

我对不起奶奶。

我是个废物。

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崩溃痛哭,元小东还在持续不断地骂着。元华礼叹了口气,站到一边去了,丢下我直面元小东的羞辱和怒火。

大概又骂了十多分钟,口干舌燥的元小东喝了口水,坐下,接着用某种审视的视线看向元华礼。

“爹爹,你今天买的菜……”

元小东话一出口,元华礼立刻解释:“你平常一个月才给我一千多块,你那买菜钱早就花完了。我是按照你给的菜钱买的。”

元小东张了张嘴,从随身的皮夹里掏出一叠红钞,数了数,两千六,全部在桌上。

他站起身转身准备走,回头跟元华礼说:“没钱就跟我说。不要耽误了买菜。”

然后他藐视着地上的我,喝骂:“还不重新买菜做菜?”

我立刻从地上弹射跳起,风一样冲出去,在超市里快速重新买了排骨、长豆角。我买完菜回来的时候,元小东已经走了。

我把锅里的米饭全部倒掉,重新煮上新的饭。在电饭锅煮饭的过程中,我把豆角洗好切段,排骨斩好,放油煎炒,接着加入豆角,炒了一盘清的。又把锅里剩下那一半,加了辣椒,炒了一盘辣的。辣豆角炒肉我端出来放在桌上。

元华礼坐在沙发上看拳击比赛,瞥了我一眼:“还不去医院送饭?”

我木然地走进厨房,把保温盒里的剩饭全部倒掉,加了新的米饭之后,又把长豆角炒排骨压在饭面上,这个保温盒是有隔层的,下面放汤,上面放饭和菜。

我提起保温盒,像个被人操纵着的木偶,快速在黑夜里前行。

远离了元小东的房子之后,我在夜风的吹拂下渐渐活了过来。

仿佛那些遭遇重击的细胞又在大自然的温柔劝解中渐渐复苏。

走进医院,来到住院部,上楼进病房。我把碗筷给牤牤拿好,病床摇动抬升到一个适合躺坐的高度。然后羞愧又麻木地把保温盒递在病床特制小桌子上。

呆呆地坐在边上,等牤牤吃饭。

牤牤看我进来本来是在笑的,见我这样呆呆地坐着也不说话,双眼通红,她也不笑了。

牤牤打开饭盒,一边倒汤一边和我说话:“怎么了?小小。出什么事了?”

牤牤一问我,我忍着委屈,道歉:“我今天做的菜不好。晌午剩下好多饭,我晚上就煮了个排骨汤。公公晌午没得菜。我就想用汤泡饭。哪晓得,元小东今天不在外面吃了,跑回家里来吃,就说我做的菜不好吃,骂我不孝顺。还说,还好他多生了几个,不然个个像我这么废物不孝……”

说到这儿,我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牤牤直接捧起保温盒,喝了一口,劝慰道:“排骨汤很好喝啊。哪个说你不好说你不孝顺?”

“你不孝顺还有哪个孝顺?”

我随手棉衣袖子擦了擦脸,粗糙的棉麻制品刮得我脸上生疼。

“牤牤你快吃饭。等下都冷了。”

我起身把病房的窗户关上。

牤牤这个病房有三部病床,原先那两人都走了,现在临近过年,只有我和牤牤在这里。

牤牤沉默地吃着豆角,她又夹起一块萝卜:“自从我住院,你看看有几个人来看我的?也就是你天天来。”

我随口回应道:“公公不也是天天来吗?”

牤牤喝了口汤,又吃进去一口饭。

“你们公公?你是不知道,你没回来的时候,我不是也住院了吗?”

“嗯呐?”

“他有一回,就说要用开水烫死我,就是那个热水壶!他拿着打开,壶口对着我,就要浇下来!”

我扭头一看,那是用来给牤牤装开水的老式热水保温瓶。天蓝色的,好像我在沙场就见过了。这么多年,牤牤也没换一个。

想象一下公公那副丑恶地嘴脸,威胁要倒开水,他绝不是说着玩玩,而是真不拿牤牤的痛苦和性命当一回事儿。

我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