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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并不想得到暴力,也不想得到指责。

尽管我做错了,我不该阴阳人家,不该把环境的问题归咎于个人。

我还是想得到安慰。

在烟林纯纱之外,我又新创造了一个人物,我给他取名叫幽竹。顺带我把绿星也给完善了一下。

在我的设想中,绿星只有一种植物,是一种会发光的草,在晚上它会开花,结出一颗荧光点点的果子。一个人,一天只要吃一颗果子,就能获得所需的一切能量与营养。

幽竹是另一个星球的首领,烟林纯纱则来自一个神秘的长老会。

我们三个是好朋友,经常一起弹琴。

最近紫星在跟我们绿星开战,绿星的首领是我,紫星的首领是刘蓓——没错,就是小学时候欺负我的那个同学。我把她设想成反派,因为紫色代表高贵,我要打倒贵族,所以给她安排成紫星首领。

首领这个称呼我不是很满意,不管是星主、球长还是首领之类的,我都觉得有些俗套。

很快我想到了,不如就叫“战神”?

听起来很酷!

我给自己设计了一套银色战甲,还有亮银头盔和战袍。我的大氅在风中烈烈作响,飘扬的旗帜宣告着我们保卫家园的决心!

紫星势力庞大,纠集一帮邻近星球,共同组建紫界。他们的地盘种满了紫色带刺藤蔓,稍微高大点的树木,就是紫叶草。

我将之前的草木巨大化想象用在了紫叶草上,并且将紫叶草在我的世界里赋予“夹竹桃”的名字——实际上我见过夹竹桃,但我的潜意识里认为它应该紫色的。我对它不长紫色叶子表示很失望。

当然,夹竹桃不会知道,也不会在乎,它们会按照原来的活法继续活下去。

第一周,双方都在做战前准备工作,幻想进展程度不太大。

到了周末,爹爹来接我,送我回了化工厂。

回到化工厂的我兴奋极了,一楼没找到牤牤,喊了好几遍,牤牤应声了,我才知道她在地下室出口的院子里。

“噔噔噔”跑下楼,看见牤牤在光暗交接处烧水,那一个大铁锅子,正在腾腾冒着热气。

牤牤面带慈爱的笑容:“远狗,你回来啦?牤牤烧了水,等下给你洗澡。”

我爹跟在我身后,闻言便道:“她这么大的人了,你还给她洗澡。”

牤牤才不管他,她走过来搂住我:“哎呦,她有好大?就洗这一回。以后再她自己洗。”

爹爹有些无语,他叫上我,跟他一起去车上拿了两包酱板鸭,几包天山雪莲和一些水果,放在客厅里。又告诉牤牤哪些是大姑姑去维谷旅游带回来的,哪些是他买的。

安顿完,他就走了。

楼下水烧好了,牤牤把锡盆就放在最靠外面的这间房,又用两个桶分别装了热水和冷水,拿了一个瓢,就给我洗澡。

我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在学校都自己洗了,回到家反倒由牤牤来帮我洗。

但是牤牤很高兴,我也就不好推脱。

太阳快下山了,橘粉色的光打在斑驳的红砖上,又反射回屋里。屋外的大铁锅还在“咕嘟嘟”冒着泡泡,蒸腾的热气宣告着一位老人对生活的热爱。

牤牤满面带笑,问我在学校里生活得习不习惯?

她的面容一如十年前我刚见到她时那样。

不,比那时多了许多殷殷期盼,还多了一些老人斑。

牤牤比过去要多一些皱纹了。

虽然她一如既往地有力,一如既往地疼爱我,一如既往地在这个家做着一切能做的活。

我能回报给她什么呢?

唯有希望。

热水拍打在我背上,牤牤用的是粗纤维的老式帕子,年少的我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地说着学校里的各种见闻,还有一些书上的有趣知识。

牤牤时不时地附和两声,随后告诉我她在煮酒。给我换洗的衣服也早熏好了,就放在床头。

太阳还没有下山,我已经洗完了,换上衣服,看牤牤煮酒,直到太阳彻底下沉,又点亮屋里的灯光。

如今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回想当初洗澡的情形,我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温暖与遗憾。

当晚我和牤牤一起睡在地下室最靠外的房间里,这里放了几口大缸,有时候会有酒冒泡泡的声音,牤牤就总喊我听。

现在看来是如此稚气的举动,当时我们俩却都觉得新奇。

牤牤在哄小孩,而我当年确实是个小孩,仅有十二岁而已。

第二天,牤牤把爹爹拿回来的水果洗了,我俩分着吃。

那水果特别奇怪,名字叫“雪莲果”,长得却跟番薯差不多,只是内部清凉透亮,不像番薯那么不透明。吃起来也比较脆甜。

但是对于一个孩子,尤其是曾经摔掉过牙的孩子来说,还是太伤口腔了——我嫌它硬,不爱吃。

牤牤倒是很喜欢这个东西,觉得比凉薯要好多了。

她又去菜园子里劳作,我跟去看,她介绍了舀粪水的瓢——是她自个儿制作的,用了一个空掉的油瓶,和一根秃掉的拖把。长棍尽头穿着大瓶子,非常好使。

牤牤的菜园子里还种着茼蒿和牛头菜,茼蒿非常苦,我很讨厌。但是牤牤很喜欢吃。她总把“苦”的东西当成“凉”,说吃了降火。

我向老人讨来的菊花,也青葱可爱,就是那刚生出的叶芽上,长了不少黑色的小虫子,我看一眼就头皮发麻。但还是忍着恶心,把它们要么打掉,要么捏死了。

菊花的叶子里尖外圆,最外头像画了三道弧线,也像柔和了不少的枫叶——只不过枫叶不是深绿的。

菊花的茎秆像是长有一层绒毛,整体呈现浅绿色。我对它的植株说不上太喜欢,只喜欢它开的花。

院子里的榴莲苗已经长了一米多,形状非常奇特——根部从榴莲籽中抽出,最下面那节显现非常明显的粗糙外皮,拔高一点,就变细变小,茎秆变绿,而且不是渐变,倒像是有人圈断了粗糙灰皮,给上面重新种植了绿色植株似的。

由于榴莲苗的叶子青绿发亮,牤牤十分喜欢。只是不晓得它能不能熬过冬天。

果然第一场霜下来后,它就蔫了。不管牤牤在外面再怎么用薄膜保暖,也留不住它了。

我的菊花倒是开得漂亮,虽然不是蟹爪菊那样的名贵品种,但大朵的明黄,璀璨绽放,翠绿的叶子在花朵的衬托下,都亮堂了几分。

我向来不以为那些所谓的雏菊、太阳花,这样中间空出一大片的花朵,能称之为菊花。

菊花就是要“丝丝缕缕向中扣,层层叠叠次第开。霜舞寒霄犹韧立,千条万道拘光来。”

在由夏转秋的这段时间,学校里的同学已经基本熟悉了,形成了各自的小团体。我不属于任何团体,因为我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世界里,剩下的时间还要洗澡、吃饭、读书。没有空和其他人交朋友。

而且我小学也一直是这么过来的,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的。

在第一天报道的时候,我曾经在学校张贴的录取榜上,看过石圆圆的名字。开学之后,我也寻机去找了她。

她比从前更加苍白瘦弱了,整个人像冰皮月饼的冰皮盖在了树干上,枯瘦、雪白,脸上基本见不到什么血色。

只是石圆圆已经不认识我了。

应该的。

我都已经比从前胖了许多,而且我们已经分散近四年了。

此外就是,我基本不会在学校主动交朋友,也确实没交过什么朋友。但石圆圆温柔和善,雪白漂亮,应该不会缺少朋友。

我见她不认得我,且表情惊愕,只好告辞了。

好在我幻想世界的朋友多。

秋天刚来没多久,我再回家的时候,就听说了搬家的消息。我十分惊愕,而且有些为难——我的菊花怎么办?

新搬的地方在倒周北路,是爹爹新开的一个售河沙点,名叫北路沙场。

北路沙场离我们学校倒是不远,只是大家都不肯搬我的花,现如今公公牤牤已经在北路沙场住下了,我的花儿还在化工厂待着。

我求了半天,爹爹才勉强答应帮我搬花。

牤牤其实已经帮我装好——将菊花从地里挖出,放在装水果的泡沫箱子里。

我将它从地下室抱上来,放进车后备箱里,关上后备箱,跑回副驾驶。

我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我上车,立刻踩下油门,一路向北进发。

只是行驶到大姑姑的水果店时,我爹停了车,似乎他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限。

不知道是嫌弃我的花晦气,还是他有什么急事要办,总之他把我和花都丢下了车,让我自己想办法去北路沙场。

他开着车扬长而去,我抱着花站在路边有些迷茫。

很快我想通了,先把菊花放在姑姑的店外,我再去北路沙场找牤牤帮我。

我跟姑姑说好了,那些金黄的菊花我就放在她店外两三米外的平台上——这里比马路高出十公分左右,一般不会有车上来。

结果我刚走出两百米,想到我根本没有钱搭公交,或许向大姑姑先借两块钱,我可以直接抱着花去北路沙场。

等我回转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令我至今都伤心不已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