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神医给石头拟的治疗方案是每日早晚内服汤药,三日一次针灸刺穴。
石头害怕,扎了两次针就说什么都不肯再去。
这天察觉到是去往袁神医的流云居,半路上就大哭大闹挣扎逃跑。
铁柱又瘦又小,左腿残疾,追又追不上,拉又拉不动,急得一脑门汗,只得提心吊胆去见夏澜。
夏澜刚用过早膳不久,正打算溜达溜达消消食就去泡汤,见铁柱神情焦灼眼圈泛红,主动问道:“出什么事了?石头呢?”
铁柱羞愧不已,颤颤巍巍的下跪。
夏澜眉头轻蹙:“起来说话。”
铁柱不敢起,忍着哽咽说:“回姑娘的话,小的不中用,管不住石头,让他给跑了。红菱姐姐还在追,可石头跑的太快,怕是追不上。”
夏澜太阳穴突的一跳,忙向蒋惜梅求助:“梅姐姐,你快去找找石头,别叫他乱闯惊扰了秦王殿下。”
蒋惜梅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问道:“铁柱,石头往哪儿跑的?”
“回蒋姑娘的话,小的带石头去见袁神医,石头在去往流云居的路上逃跑,往东北方向去的。”
蒋惜梅点了下头,纵身一跃便没了踪影。
铁柱呆呆的盯着蒋惜梅消失的方向,眼神一半震惊,一半羡慕。
夏澜不动声色的打量他,暗中观察多日,这孩子的确是个憨厚老实的。
胆小怯懦,畏手畏脚,谨守规矩,不敢有半点逾越。
夏澜温和的笑问:“羡慕?”
铁柱一愣,赶紧收回目光,头垂的很低,双手无措的绞着衣角。
“想学吗?”
铁柱眨了眨眼睛,疑惑的半抬起头,小心翼翼用眼角余光打量夏澜。
夏澜细眉轻挑,催问:“嗯?”
铁柱抿了抿唇,紧张的吞口水:“想、想学,可——可小人是个瘸子——”
夏澜微微一笑,语气笃定:“你的腿能治好,只是要吃一番苦头。”
铁柱霍的抬起头,震惊的望着夏澜,眼睛瞪得老大,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夏澜和颜悦色的道:“若你不怕疼,我可以去求秦王殿下,请袁神医为你治腿。”
铁柱呼吸一顿,眼皮子都不敢眨。
深恐这是一场梦,眨一下眼就会惊醒。
“只是你的腿断了太久,骨头长歪了,要想治好,必须将腿骨折断,重新接正,让断骨在正确的位置愈合。断骨之痛彻心彻肺,非常人所能忍受。”
夏澜平静的说完,顿了顿接道,“你自己考虑,不必急着给我答复。若能忍得了剧痛,等石头治疗结束,我就去替你求医。”
铁柱眼皮子一眨,泪水猝然落下,端端正正向夏澜磕了个响头。
“小人不怕疼!只要能治好这条瘸腿,莫说是断骨之痛,便是千刀万剐,小人也受得住!”
夏澜有些意外,原以为就他这胆小懦弱、温吞卑缩的性子,即便能下得了决心,也要挣扎好一段时间。
她抬了抬手,温然道:“起来吧,你腿脚不便,不要动不动跪拜磕头。”
“姑娘对小人好,小人感激姑娘。”铁柱嗓音哽咽,低下头飞快的用衣袖拭泪。
夏澜温笑:“你要照顾石头,暂时不能治疗腿伤,正好趁这段时间多吃多睡,养好身子,来日治伤时才能扛的过去。”
“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小人终生不忘!”
夏澜抬手示意他起来:“青松他们几个都在厢房读书识字,你若想学,闲暇时也去听听先生讲课。”
铁柱的双眼仿佛一对坏了的水龙头,滴滴答答怎么也止不住,很快就把袖子揩湿了一大片。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小人定是上辈子积大德了!”
夏澜被逗笑了:“快去找石头吧,往后针灸时让蒋姑娘陪着,他就跑不掉了。”
铁柱毕恭毕敬行了礼,扶着膝盖站起来,缓了一阵,这才一瘸一拐的走了。
绿萝眯着眸子感慨:“姑娘心善,铁柱有福了。”
顿了顿,又道,“奴婢觉得铁柱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替他求医治好腿伤,他定然对姑娘感恩戴德。若是姑娘收留他在身边做事,他定会忠心耿耿报答姑娘。”
夏澜不置可否:“走吧,去汤池。”
泡了这么多天,身体都耐受了,除了手脚皱巴巴的,人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其他倒也没什么不适。
深夜,夏澜躲进树木暗影中,愁眉苦脸进入空间。
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杂乱物资,认命地叹口气,拖着软绵绵的身体,先去整理她抄回来的那些。
金银珠宝、古玩字画、青铜玉器等等都是装在箱笼中的,收拾的很整齐。
夏澜一箱箱打开查看,根据规制算好重量,分门别类堆放起来。
现银约莫三万两出头,黄金约莫八千多两。
珍珠、珊瑚、玛瑙、玉器六大箱三小箱,头面十二套外带几十样单件或成对的簪环钗镯,古玩字画两大箱,其余零零碎碎若干。
银票全都归拢清点,竟然高达一百二十余万两!
其中八十万两,全是周蕙兰带回来的。
夏澜揉了好几次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难怪镇国公先灭了周家满门,又两次对她下杀手。
要是她被人偷了八十万两银票,祖坟都得给他炸了。
蚯蚓竖着切,鸡蛋摇散黄,路过的耗子都得祭天。
装银票的小箱子有个夹层,不是很明显。
夏澜一开始并没发现,把清点好的银票放回去时,指节无意间敲击到盖子,听声音像是空心的,又仔细摸索一阵,才找到隐蔽的夹层。
打开夹层,里面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翻开册子,夏澜脑瓜子一阵嗡鸣,心脏剧烈跳动。
好家伙!
是个账本!
清楚明白的记载着xx地xx官员,于x年x月x日,孝敬xx银、xx物。
账本上的名次,是根据孝敬数额从高到低排列。
夹层最下方有十封信,是排名前十的孝敬者所写。
夏澜拆开一看,满篇的阿谀奉承,只在最后一段提了几句私事。
其中两人想调任到富庶地,三人想调到上京为官,其他人虽然没明说,但大手笔孝敬,哪个不是为了前程?
其中最令夏澜震惊的,是排名第一的信。
写信的人是南省首富,大手笔孝敬二十万两银票,想让他那去年秋闱中举的儿子,在今年春闱中上榜。
夏澜看完信,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老家伙不但受贿,还搞科举舞弊!
一不留神,就是九族消消乐。
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东西丢了,难怪他不依不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