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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宫门口停下。慧慧也渐渐从害怕中平静下来,不自觉多了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和好奇。

“公子,那些人呢?”她大着胆子越过陈景镕,打起车帘往外看去。

刚走出巷口的时候,她明明看见陈景镕的手下押着几个面色凶狠的人,可到了宫门口,那些人全都不见了。

陈景镕跳下马车,垂下头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门口的侍卫公事公办走上来,行了一礼:“三公子,您这是……”

“这是人证,速速开宫门,放她们进去。”

副官适时走上来,毕恭毕敬道:“三公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先将那群人给关到刑部了。”

陈景檀的令牌又在侍卫的脸前晃了一圈。那人不敢再多言,速速让开了。

第一次进宫,慧慧丝毫没有表现出一点惊慌,平静到让陈景镕刮目相看。

“我们去找姐姐吗?”慧慧牵着外婆的手,仰着头问陈景镕。

起初陈景镕没回应她,她又接连问了几遍,陈景镕才惜字如金道:“嗯。”

不似慧慧的安然,她外婆却十分拘谨,十分害怕行差踏错,将命给交代了。

陈景镕偷眼瞧她好几次,只当她是担心禾禾的罪会牵连他们,便开口解释了一句:“放心,只要禾禾说出真正的凶手,不会牵连到你们的。”

老人眼里的光更是暗淡,她期期艾艾开口:“那公子,禾禾能将功折罪,捡一条命回家吗?草民听说,在宫里犯了错,那就没啥活命的机会了。只要能让禾禾回家,我们祖孙什么都能做……”

她可怜巴巴地拽了拽慧慧的衣襟,既担心眼前这个孩子会受风,更担心里面那个孩子会丧命。两个孩子,她一个也割舍不下。

陈景镕本就话少,更是甚少与家人之外的妇孺说话,思索了好几句安慰之语,都觉得差些意思,索性又闭了嘴装哑巴。

这一口气,眨眼便憋到了殿门口。宫人刚刚进去通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传了出来。陈燕昭小小的影子出现在了殿门口。紧接着出来的,居然是皇上。

陈景镕跪下谢罪。不明就里的禾禾外婆见状也赶紧摁着慧慧的脖子跪了下来。

慧慧拼命挣扎,伸长了手去掰外婆如同铁铸一般的手。

“外婆,你把我弄疼了……”慧慧小声抱怨。话刚一出口,就被外婆给堵住了嘴:“轻声些,这都是贵人,咱们得罪不得的。”

她并不认识什么皇上,只知道这殿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决定她们祖孙的生死、每一个都受得起她们的跪拜。

女孩小小的抱怨声吸引了皇上的视线,但随即,就被陈燕昭一声惊呼给打断了。

“啊,好疼啊……”

陈燕昭伏在地上,手压着陈景镕散在地上的袍子一角,眼里顿时汪上了水汽。

陈景镕不顾自己还跪着,往前一倾身,把陈燕昭捞在了怀里,掰过她的手来细细察看。

“跑太急了,是不是?”他面色不虞,眉头轻轻皱起来,那语气中也带着少许的责备。

皇上也被惊了一跳,见不多时陈景镕已经将人上上下下检查过一遍,自己也慢慢放了心,收回了要抱人起来的动作,欲盖弥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摔跤了?昭儿未免太冒失。”他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

殿中的人稀稀拉拉跟着出来,除了年迈的太后之外,都聚在了殿门口。有人看热闹,有人忐忑难安。

陈燕昭可怜巴巴捧着自己的手,扭头跟皇上告状:“皇祖父,昭儿摔跤了,三哥还要训昭儿。”

她鼻尖通红,不知是跑的还是哭的,眼眶也泛红,更显得可怜。

皇上却笑了一声,指着陈燕昭,转头对宋听冬说:“恒王妃看看,昭儿还会告刁状了。竟还有些像恒王幼时的样子了。”

他说着,便有几分怀恋,但眼下,这样的舐犊情深却有些不合时宜。皇后用手帕掩唇,轻咳了两声,提醒宋听冬。

在皇后身边侍奉多年,只消一个动作,宋听冬便能通晓皇后的意思。皇后这是让她将话题引到这桩案子上呢。

她温声开口道:“有其父必有其女。只怕皇上当年也没少纵着王爷呢。天下父母的舐犊之心,大抵都是相同的。不过不知道眼下跪着的这位老婆婆,是殿中宫女的什么人?”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殿内清晰可闻。禾禾跪在地上,膝行着出来,挡在了妹妹面前,道:“回皇上、王妃的话,这是罪婢的外婆与妹妹……”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她们的身份不用说都能猜得到。但听禾禾亲口说出来,不少人还是倒吸了口凉气。

皇后审视着她们祖孙,说:“既然已经将人带进宫里了,那禾禾你大可以放心了。皇上向来仁爱,更不愿当着小郡主的面对你动刑。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可禾禾却抿着嘴,垂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当众人的耐心要消耗殆尽的时候,陈景镕慢吞吞开口:“皇祖父,孙儿路过这对祖孙所住街巷的时候,抓了群人。那群人长得凶神恶煞,还带着刀剑。孙儿本来没多心,却偶然听到其中一人话里话外是要对这对祖孙不利,便将那群人都扣下了。眼下正押去了京兆尹。”

说着,他看向了晋王妃。

晋王妃的视线躲闪一瞬,又在顷刻之间反应过来,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人确实是她派去的,但她笃定,皇上不会拿她与晋王怎么样。

她有恃无恐,甚至还敢在此时插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啊。再说,本妃记得,阿镕你不是一早就在殿中了,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去了宫外呢?”

“伯母,昭儿适才说过了,三哥去帮昭儿买糖了。”陈燕昭托着手,急切地说。

方才在殿中,有眼尖之人发现陈景镕不见了身影,情急之下,陈燕昭只好用了个无比拙劣的借口。

但没人敢拆穿她,除了此刻的晋王妃。

晋王妃冷哼一声,“小郡主真是被惯坏了,带着自家几个哥哥都不知分寸起来。”

陈景镕冷冷道:“伯母,侄儿不是已经跪在这请罪了吗?”

这倒确实是犯了错该走的流程……陈景镕说的倒也无可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