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夫人还以为她会说自己当年做的那些无法挽回的事,却没想到,竟然直接被刘嬷嬷扔下的惊雷震的心神震荡。
“你,贱奴,休要胡说,芳儿,她怎么可能…”
“是真的,老夫人,您难道就没发觉大小姐跟您还有二小姐的长相一点都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毫无相似之处,还有其他几位小姐学什么都很快,唯有大小姐,不管您请再好的夫子和先生,都朽木不可雕…”
刘嬷嬷的话,让卢老夫人蓦地瞪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浑身都在发抖。
她宠了几十年的女儿,最看重的女儿,竟然不是亲生的。
她还为了她,怠慢了自己另外的几个女儿,尤其是她的倩儿。
越深思下去,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卢老夫人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袭来,用力捂着心口,死死地捂着,一双眼满是怨毒的盯着刘嬷嬷,像是要把她生吞一般,咬牙切齿到近乎发狂。
“贱婢,你怎么敢,你怎么能?你,你瞒得我好苦…“
卢老夫人满脸愤恨颤抖说着,随手抄起几个茶盏,朝刘嬷嬷接连丢过去,刘嬷嬷也不闪躲,任由茶盏砸在身上,任由滚烫茶水泼在身上。
只直直挺直腰背,跪的笔直。
“老奴其实一直都想跟夫人说,可看着夫人把一颗心都放在大小姐身上,就总是说不出口…”
说着,她重重对着卢老夫人磕头,额头重重磕在碎瓷片上,尖锐的棱角刺破她老迈的皮肤,鲜血淋漓,却不为所动,“这件事是老奴愧对老夫人,不管初衷如何,都是老奴错了,让老夫人一片舐犊情深错付,还怠慢其他少爷小姐…”
“可,老奴要说的是其他的,除了这件事之外,老奴自问没有再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老夫人的事,反而这些年被老夫人驱使,甘为牛马和刀刃,替老夫人做过很多见不得人的事…“
此话一出,别说宋曦月,就连顺天府和户部的官员,都暗暗瞠目结舌,不由纷纷看向刘嬷嬷,又不约而同朝老夫人看去。
卢老夫人被盯得心里不适,也回过神来,目眦欲裂就要呵斥。
刘嬷嬷却兀自拔高声线,直接压过了她。
让在场之人听的清楚明白。
“老奴当年受老夫人所托,暗示府里下人,包括小姐少爷,对卢枫少爷辱骂轻视,原本是想把他逼死,再不济也会让他心神受损,沦为无用之人,被满门厌弃,可是没想到,事情被老爷察觉,老爷跟老夫人大吵一架,并且一气之下写了休书,后来还是几位少爷小姐苦苦哀求,加之,老夫人除此之外,一直在老爷跟前表现的都很贤惠,又一副痛改前非有心弥补的样子,老爷才会忍痛决定再给老夫人一次机会,可却…“说到这儿,刘嬷嬷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有些说不下去。
“贱婢,编不下去了,你不过是贱奴,亏的我这些年待你这般好,你竟然背主…”
卢老夫人也瞅准机会,想大声呵斥刘嬷嬷,让她不要继续说下去。
可刘嬷嬷却没有被她吓住,反而似乎更加坚定要把事情吐露的决心,“老夫人,您过去几十年的确对我不错,我跟在您身边,也算过了些体面的日子,可,可我儿孙何错之有,凭什么要遭受这些,您是没看见他们…”
“贱婢,少给我扯有的没的,你若是真忠心,就不会听信旁人几句话挑拨…”
卢老夫人心神惧震,她太明白刘嬷嬷知道自己多少把柄,有很多一旦揭破,她将万劫不复。
刘嬷嬷却不为所动,事到如今,她怎么会看不透。
想到儿孙惨状,少有清醒的时候,甚至想一死了之解脱,她就顾不得什么主仆之情,再说,跟在老夫人身边几十年,她做的那些事,旁人不清楚,她可是再清楚不过,要不是她一直小心谨慎,从没被她抓住把柄,加之,她一直对她听之任之,她找不到更得力的帮手,哪里会容许自己多活这些年。
而且,自己已经把她彻底得罪,若是不能一击即中,让老夫人分身乏术翻不了身,那等她回过神来,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自己。
想着,她突然心里一紧,随即想到什么,无视老夫人要挣扎扑过来制止她,毅然决然转身面对宋曦月。
虽然她并不清楚以宋曦月这样身份的人,为何会来趟浑水,可她也能明显察觉出她跟卢老夫人不对盘。
而且刚才要不是她提醒,自己大概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儿孙染病的缘由。
就凭这一点,她对宋曦月心里便存了一份感激,因着这份感激,还有她可能是自己儿孙唯一活命的机会,她只犹豫了片刻,便下定决心,坚定开口,“宋小姐,求你答应老奴,只要宋小姐答应,那卢家的秘密,卢老夫人的秘密,老奴将知无不言。”
宋曦月嘴角微勾,没有急着说话。
刘嬷嬷似乎很诧异对方的态度,按理说,对方之前跟卢老夫人几度交锋,似乎是很不对盘巴不得对方身败名裂才对,心里想着,却是咚咚磕了几个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见宋曦月对她微不可察的点头。
心里悬着的大石头一下子落地,刘嬷嬷心一横,再也没有半分迟疑,直接冲口而出。
“老奴要检举,卢老夫人买凶杀人,残忍杀害大理寺卿卢枫生母,抛尸荒野,还跟其族弟一起偷换了户部给边军的药材,导致卢将军和卢家儿郎,以及数万将士不治身亡…”
随着刘嬷嬷一字一句落下,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都以为是卢老夫人一些道德层面的事,却没想到竟然是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之前卢老夫人在外都是给人,大度宽容,善待庶子,夫君儿孙战死之后,卢家摇摇欲坠之时,一己之力扶持庶子撑起门楣,在外都是被夸赞同情高看的所在,更是跟如今的天下近臣卢枫母子情深,堪为佳话。
可一夜之间,不仅母子情碎,要固执把卢枫驱逐出卢家,就连之前的大度宽容贤德都是假的,如今竟然还事涉及杀人,还有偷梁换柱害死将军儿孙数万将士这样的大罪。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可还是忍不住朝卢老夫人看去。
卢老夫人却已经顾不上维持自己大度贤德的形象,面目狰狞的就要拄着拐杖朝刘嬷嬷过来,似乎随时准备好动手甩打刘嬷嬷,也疾言厉色的呵斥,“贱婢,污蔑我一次还不成,还敢编造…”
说着,她心里一顿,想到刘嬷嬷素来办事妥帖,凡事都会多留个心眼,此时突然发颤,虽说有背被刺激的原因,可也难保没有后招儿,想着,也顾不上惹人怀疑,直接对外吩咐,“来人,把贱婢拖出去杖毙,竟然给公然污蔑造谣一品朝廷命妇…”
此话一出,刘嬷嬷却没有丝毫的骇然,反而勾唇苦笑一声,随之无畏的又挺了挺脊背,目光下意识朝宋曦月看去。
宋曦月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吃到这样的大瓜,她只以为卢夫人最多是个戏子,并没有外面想的那般好罢了,却没想到竟然还做下如此恶事,而且看那刘嬷嬷信誓旦旦,不像假的。
还事涉大事,更是不能就此混过。
想着,她快速扫了一眼已经目瞪口呆坐立难安的顺天府和户部的主管大人,讥讽道,“不管是真是假,事涉人命和国事,难道两位大人就眼睁睁看着唯一证人被杖毙在眼前?”
此话一出,两位才如梦初醒,纷纷出声呵斥,“住手,快住手!”
卢老夫人却已然顾不得,疾言厉色让手下动手,可手下虽然听命于卢老夫人,可也不傻,一番抉择,最后还是松了手。
“你们,你们是想造反不成…“
卢老夫人面目扭曲,竟然想亲自动手,却被宋曦月命人拦住。
“本来我还不信,可看卢老夫人这般急切怕是要灭口,显然是做贼心虚。”
此话刚出,刘嬷嬷就高声道,“奴婢有证据,请允许奴婢去取来…”
话还未尽,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接着有人高声喊道,“少爷,大人,大人回来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不约而同朝卢枫看去。
宋曦月也侧目,本来她还没太在意,可当看到阳光下,一身绯色官袍丰神俊朗急匆匆而来的人也忍不住心里啧啧,好一个俊俏儿郎,不,是俊俏权臣。
只是眼下,她可没心思欣赏,抬眼看了一眼天色,估摸了下时辰,暗道,还是回来早了。
看来是得到消息,急匆匆赶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