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枫心里一惊,下意识扑过去,把浑身是血的卢倩抱了起来,可卢倩却只是努力撑着朝谢君墨看了一眼,那一眼仿佛有不甘,还有怨恨,最后,颓然的伸出手抓了几把,最后,又颓然落下。
卢枫压在喉咙里那声二姐还没出口,就看着怀里的人已经没了半分生气,他颤抖着把手探向她的鼻息,接着浑身一颤,终是嘶哑着落下泪来,抱住卢倩喊出那声“二姐。”
不管二姐后来做了多少错事,儿时,她对他的好,掺杂了多少算计,可他永远不会忘记,满府都看不起他的时候,只有这个二姐对他释放善意。
谢君墨也没想到,埋伏的暗卫会突然出手,可人已经死了,按照律例,卢倩死一百次都不够,而且刚才那种关头,也是卢倩自寻死路。
只是看着自己的爱卿卢枫因为她的死如此伤心欲绝,他终是有些于心不忍,顿了片刻,才低叹开口,“卢家二女护驾有功,卢爱卿,还请节哀。”
谢君墨本想违心封赏卢倩,可看着满街无数双眼睛看着,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更多。
不过他这么说,显然也是不再追究的意思。
卢枫伤心了一会儿,这会儿也已经回过味来,一边把卢倩尸体放下,一边对着谢君墨深深叩拜,额头重重触地,“微臣多谢陛下宽恕。”
是的,卢倩所为,不仅是勾结外邦,还试图行刺,若是真按照律法判,只怕卢家都难以保全,他知道谢君墨是看在他往日功劳,还有从龙之功,以及卢倩毕竟已经死了的份儿上,才没有坚持追究,纵然心里再伤心,也必须得知晓分寸。
可想起家里的嫡母,想起嫡母先前因为卢芳的死,对他生了嫌隙,心里又涌起诸多无奈。
只怕这次,嫡母对他不单单是芥蒂这么简单。
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这个大理寺卿却不能一走了之。
何况,如今还不算完。
谢君墨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低叹一声,摆摆手,没有再说话。
恰在这时,有人来禀报,说是之前派去抓捕连翘的人已经得手,只是那小丫头手里筹码不少,折了不少人,才把她抓住。
闻言,谢君墨脸色有些黑沉,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还是下令戒严,让所有人归家。
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很快便在府衙的驱赶下归于沉寂。
谢君墨就坐在天一酒楼一楼,摆了桌椅充当临时审案大堂。
一切就绪之后,连翘被押了过来,手脚已经被折断,身上的瓶瓶罐罐也被搜刮一空。
她一进来,一双蕴满狠毒的眸子,就恶狠狠的来回刮着谢君墨和木婉云。
她在被抓住之后,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来的路上,又得知沈阔被抓,卢倩也已经死了,顿时心如死灰,可却又难忍心里的怨毒。
时隔大半年,木婉云再次见到连翘,只觉得恍如隔世。
当初,她觉得连翘虽然帮柳如霜做了很多恶事,可眸子里仍旧难掩纯真,才应了南疆女蛊师的所求,答应给她一条生路。
却没想到,当初的一念之仁,竟然会造成如此不可挽回的后果,纵然知晓她并非主谋,可也难免悔之晚矣。
见木婉云盯着自己,连翘嘴角浮起一丝怨毒,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杀了我?”
木婉云眉头微缩,却没有直接回答。
连翘却嗤笑一声,“狡黠的天朝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不过就是想彰显自己是个好的,才会放了我,可惜,你装模作样的仁慈,却害的无数人为此丧生,是你,是你害了…”
虽然早就料到连翘不会说什么好话,可木婉云还是被她的话弄得一时有些凌乱。
好在谢君墨及时呵斥她,“闭嘴,死到临头,却还要反咬一口,来人…”
不等谢君墨下令,就见外头匆匆走进来一人,到了跟前,跪地禀告了些什么,随之,木婉云一扫之前的复杂,激动站起身来,“还不…”
话说到一半,才想起自己似乎是越俎代庖了,立即看向谢君墨,却见谢君墨微微含笑点头。
不多时,一身穿华丽宫装的样子女子便走了进来,到了堂中,目光落在木婉云身上,微微点了一下头,便对着谢君墨行礼叩拜。
谢君墨怔了一下,赶紧抬手,“安王妃不必多礼。”
“多谢陛下。”
安王妃宋曦月行礼过后,却没直接落座,而是目光扫向堂中被看押的连翘身上,在对上连翘一瞬之后,才转身看向谢君墨,思索片刻,拱手问道,“敢问陛下,是想劝说她,让她帮着解蛊?”
谢君墨略微一怔,随即点头。
他倒是不知安王妃才刚回京,便已经对京中隐秘之事已经如此灵通,不过转瞬又想到,安王妃跟木婉云是闺中密友,又打消了一些警惕。
他的神态变化逃不出宋曦月的眸子,她微垂下头,不动声色的思索了一会儿。
她也是机缘巧合,学了些蛊术,原本她没想露,回来,也只是听说昔日冤家加好友要大婚,才千里迢迢赶回来,可是却没想到,正巧救碰到沈阔伏诛,那种时候,她知道自己若是不出手,那想给沈阔定罪,只怕是不能。
思及此,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先跪下又行了个大礼,随之,才起身,“臣妇有罪。“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
木婉云放在膝盖上的手倏地一紧,紧跟着却又恍惚意识到什么,下意识朝宋曦月看去,就听宋曦月道。
“臣妇偶然在南疆习得微末蛊术,实在是看不得那沈阔满嘴谎话,所以,用了些蛊,让他…”
霎时间,原本寂静的大堂死一般沉寂。
在场除了坐在最上首的谢君墨和木婉云,还有大理寺以及刑部顺天府的人,之前沈阔伏诛的情况,有的亲眼所见,有的,则是事后从旁人嘴里听说的,却都无一不疑惑好奇沈阔竟然会突然承认了罪行。
此时才知道,竟然是因为安王妃,她会用蛊?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哪怕安王妃此举是无意中帮朝廷解了麻烦,可是堂堂王妃,还是原本二皇子一党的,竟然精通了南疆秘术,这…
显然,木婉云也想到了这一层,她不动声色观察了一番堂中人的脸色,思索再三,却还是没有出声。
纵然二皇子已经死了,他在朝中的余党也被清算的七七八八,安王更是一直循规蹈矩,可是南疆秘术在天朝引发轩然大波,本就是人人谈之色变的东西,如今安王妃宋曦月竟然意外习得,就算她出面劝说,也难保不会被人忌惮。
而若是她出声,就算谢君墨看在她的面子上,会网开一面,也难保心里不会芥蒂。
而她其实还关心另外一件事,她曾经听南疆蛊师提过,修习蛊术之人,于寿术有碍。
思及此,不禁满目担忧,看向宋曦月。
印象中,她甚是娇气,如何会习得如此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