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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大和甘文理两个日夜兼程的到了松江,松江比江阳大,也比江阳繁华,还未进城就感受到区别,进城被盘问了许久。

“咱们先去伯娘说的地方找邻居问问情况。”甘文理把马车寄养在车马行后对甘大说,他们不一定一两天就能把事办妥,先把马交给别人养,回去的时候也不耽误事。

甘大一脸疲惫,“不急,咱们这样子去问人,人家不一定会和我们说,先找个地方收拾收拾,明天再去问。”

两人去邹小戏说的地址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第二天甘大装作寻亲的人就过去了,直接拉住人问,说是邹三的亲戚,想过来找他,只记得他是哪条街,忘记具体是哪一间了。

他拉住的大娘,上下看他,“邹三?这街上没这户人家啊?”

“不可能啊。”甘大急道,“邹三,二十年前在磨坊榨油的,生了有二女一子,长女叫邹小戏。你这是安平街吗?”

“是安平街没错。”大娘想,“榨油的邹三,哦,你说的是邹鸡爪吧,有一年他出意外,右手叫油杵砸了,就一直这么歪着歪着像鸡爪一样。”大娘做了个手势,“你说他,早搬出安平街了。”

“他为什么搬出安平街啊?那他后面搬到哪你知道吗?”甘大追问。

“他死了不多久,他儿子赌博欠不少钱,把房子卖了抵债搬出去的。”大娘说,“要说他家也是该,本来一家好好的,日子过得也兴旺,不知道抽什么疯,非要把大女儿一女二嫁,气的大女儿跳河死了,不肯退钱,又拿二女儿去填坑。”

“恐怕也是报应,邹鸡爪就是那一年把手伤了,磨坊的工作不能做了,在码头扛沙包过活,家里一下只有三口人了,倒也过的下去,他那儿子不着五六的,样子生的还行,骗了一个媳妇回来,没花什么钱。”

“后来邹鸡爪死了,他儿子当家,赚钱不行,花钱厉害,很快就把家业败完了,从安平街搬出去后很久没听到他们的消息了。”大娘说,“所以你一问我还没想起来。”

“多谢大娘。”甘大说,“不知道你知道他家二女儿嫁的人家是哪里吗?我受父命所托,见不到邹老丈,总要跟他的后人打个招呼,去坟前祭拜一下。”

“二女儿嫁的那个是原本跟她姐姐定亲的,在常乐街,离这有点远。”大娘说。“不过听说她嫁过去后生了个儿子就得急病死了,反正后来那么些年也没见着她。”

“邹鸡爪的坟我倒是知道在哪,就在义庄后的一片坟地,邹家人多分支,进祖坟要给钱,蔡红花舍不得给那个钱,就在义庄后面埋着。”大娘说。“还是给立了个牌,你过去找找就知道,他儿子叫大宝。”

“多谢大娘。”

邹家人不在安平街住了,松江那么大,又去哪里找?现在还是去找常乐街姓王的那户吧。

常乐街的房子比安平街的房子看着大些,街上走动的人更悠闲,甘大没有先问王大富家,而是先説是邹家的亲戚,知道这边还有个外甥,过来找找,外甥姓王,想侧面打听一下他家的情况,但是接连问了几个人都摇头不知这家。

最后是站在街边卖糖葫芦的老翁说,“这位郎君,你要找姓王的小郎是吗?”

“老丈知道?”甘大凑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从这边直走第三个房子右拐进去走到底,那户人家姓王,家里有个小郎,今年十六岁了。”

“十六岁。”甘大怔愣一下,那比大郎还大,邹小戏的妹妹应该比她还小,怎么生出比大郎还大的孩子。

“他母亲好像是姓邹,不太记得了,生了他没多久就没了,后来有了后娘,小郎日子难过。”老翁说,“但是孩子是好孩子,每次见了我都要帮我拿东西,我给他吃糖葫芦他也不要。”

“如果有娘家亲戚上门去问问,小郎日子好过些也好啊。”老翁看着甘大,眼神里满是期盼,看的出来他是真心疼那个孩子。

“我去看看。”甘大说。就算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他也充当一会小郎的舅舅,给他撑一撑腰。

照老翁说的走,还没走到院子,就听到一阵高昂的咒骂声,诸如不要脸的小畜生,白吃白喝的贱种这类的话,十分刺耳,甘大敲门,那骂声都没有停歇,骂骂咧咧的过来开门,“谁啊。”

“我找一下王大富。”甘大说,大门打开,他看见院子水缸边安静卧着一个清瘦少年,水桶打翻半边,身上湿了不少。

二月的天气,看着就冷。

“你找王大富做什么?你是什么人?”妇人挺着肚子,约有四五个月了,看甘大人高马大的有些后悔开门。

“我有点事要问他,他在家吗?”甘大问。

“他不在家。”妇人说着就要来关门,甘大伸手抵住门,“他不在,他儿子在也是一样,你叫出来,我问问他。”

妇人心中惧怕,甘大一脸来者不善,她生怕出什么差池。回头看见地上躺着的人,一下子想起来这个她动辄打骂欺辱的人也是王大富的儿子,手一指,“他,他是王大富的大儿子,你有什么事问他。”

少年撑着手起来,十分瘦弱,巴掌大的脸一双大眼睛,看向他的眼神古井无波,不知道惧怕。

十六岁的年纪,身板比三郎还弱,甘大心中痛惜,脸色越发难看,他伸手,“你过来。”

“还不过去。”妇人说,她推搡着少年出门,然后迫不及待的把门关上了,最好这个人是来寻仇,一拳把王大郎打死了,她就不用忧心这个别人生的儿子跟她生的儿子分家产。

王大郎看着甘大,预想中的拳头没有落下,甘大蹲下来给他拧湿透的衣衫,“你这衣衫湿了不能穿,等会回去早点换了。”

入手的衣衫轻薄,连袄子都不能算,顶多算厚一点的春装,甘大又气急,“这多冷的天啊,穿这么点怎么够,家里没袄子吗?啊。”

王大郎有些摸不准他的行为,看着十分凶悍,一脸寻仇的架势,为什么关心他穿的厚不厚。

“你是谁?”王大郎问。

“你娘是不是姓邹,叫邹小梅?我是你姨夫”甘大说。他不怀疑王大郎不是他要找的人,他家就七郎瘦些,脸小眼睛大就跟他这一样的。

“刚才那就是你后娘吧?怎么能有这么心肠歹毒的人,这么冷的天只给你穿这么点,是要冻死你啊,你爹呢,就这么看着?你家没其他人了,由着她这个恶毒女人做主?”

“我没有姨,也没有姨夫,你认错人了。”王大郎说。

“那你娘是不是姓邹?”甘大问。

王大郎迟疑的点点头,“但是她已经死了,我大姨也死了,死在她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