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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稳到十一月,甘文理写了两份家书回来,说因为年纪小,并没有做很多事,就押车守守夜,赶路开始不习惯,后来也慢慢习惯了,吃的饱穿的暖,勿念。怎么能不挂念,好在第二封信回来说了归家日子在腊月初八左右,唐钱儿就想着儿子回来怎么给他补补这几个月的幸苦,日子也不难熬。

十一月二十五是甘二生日,刘三娘早起给他做了一碗面,唐钱儿给他做了一套鞋袜,这生日就算过完了,甘二有些心酸,怎么孩子们过生,就要昭告全家,个个都隆重的不得了,轮到他就这。

他出门时正好碰到甘理理从茅房打着哈欠出来,甘二拉住他,“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今天什么日子?”甘理理疑惑的看他。“十一月二十五,不年不节,夫子没放假,二哥也没回来,就很平常日子啊。”

甘二一时语塞,挥挥手,算了,这么大年纪了,跟孩子比较什么呢?

本来今天也是如意坊平常的一天,但是上午的时候红玉发动生产,快到中午的时候产下一女,白大知道是个女儿后就出了门,赵四娘等稳婆走后把红玉拖下床就要赶她出去,红玉才生产完,满身虚汗还没消退。“我知道生的女儿,我不赖在你家,你容我缓一会,等我能走了,我自己走。”

但是赵四娘充耳不闻,她休了儿媳妇丢了亲家丢了两个孙女,都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儿子,现在儿子没了,又是个赔钱货,那她大费周章弄这一圈是为了什么?鸡飞蛋打落的一场空,而这一切都是因红玉而起。

想到这她就心头火起,将红玉如垃圾一般推出家门,还要将她的东西也都收拾了扔出去,嫌晦气。

最后把才出生没多久的婴儿也扔了出来,红玉抱着自己生的一团肉不敢置信,“她可是你的亲孙女,你也要讲她扫地出门吗?”

“呸,哪来的亲孙女?你个千人骑万人跨的表子贱货,谁知道你怀的是谁的野种?不要脸的狐媚子野妖精,惯会勾搭男人,勾得男人抛妻弃子,舍家灭业。”赵四娘指着她骂道,“带着你的野种有多远滚多远,再不要让我看到你。”

本来要吃饭的时间,听到有人吵架,就有好事者出门旁观,有人手里还端着饭碗,红玉虽不值得同情,但毕竟一个女子,刚生产完,虚弱的不得了。就有人仗言道,“木匠娘子,人才替你家生了孩子,好歹等人家恢复了精力再掰扯。”

“我和她掰扯不上。”赵四娘说,“她害得我家好苦啊,怀着别人的野种来诓骗我家大儿说是怀了他的儿子,让他发卖发妻,挨了板子不说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少在这里装可怜卖惨,再不走,我可就颇水了。”

“晦气。”

红玉才生完孩子,身子本热的很,但是被赵四娘拉扯着赶出来,袄子都没穿整齐,现在从心底冒出的冷,迅速扩充到全身,遍体生寒,孩子也有一块布随便裹着,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自己的命运,正哇哇大哭。

红玉抱紧了女儿,她看向赵四娘,“你要我走也可以,把我给你的钱还来,这世间只听见给窑姐花钱的,没听说花窑姐钱的,知道你家不要脸,但也不会这么不要脸吧。”

“你前前后后在我这拿了七十两银子过去,你还来我就走,男人薄情靠不住,我只当自己眼瞎,白浪费这一年的光阴。”红玉说。

七十两,那可不少呢。围观者彼此交换着眼神,难怪白大那么坚决的要和张家摆烂,说什么是为了肚子里的儿子,说不定就是为了她的钱吧。

“你少给我乱开口,我拿了你五十两,哪来的七十两?”赵四娘骂道,“再说那五十两本就是我家的钱,是白大花在你身上的,现在你既生的赔钱货,这钱正当是赔我家的。”

红玉失笑,越笑越大声,“我早知道你家是这样的人,当初我就是喝红花灌下这个孩子,也不会到你家来。”

“当初白大拿着七八两银子跪着求我,说喜欢我,让我只伺候他一个人,后来怀了孕,他说要休妻娶我进门,说好了那银子算是他的聘礼,当时我就觉得他精,不多花一分钱就想娶个媳妇,但谁让我是这么个身份呢,我也就忍了。进到你家来,你口口声声说不相信我愿意跟白大过日子,让我拿钱来证明,哄我拿钱出来就写婚书,钱给了,婚书却一拖再拖,现在生了女儿你们就母子配合,一个生了孩子不见人,缩头乌龟,一个心黑嘴苦,扫地出门,原来打着白睡白生个孩子的主意,好狠的局啊。”

“你这孩子不是白大的,你诓得白大抛妻弃子不说,还想哄得白大替你养这个野种不成?”赵四娘骂,“你自己也知道你是个窑姐,是个娼门,你伺候过那么多人你说的清吗?”

“我要是怀的不是白家的种,你会接我回家好饭好菜的供着,现在这么说,不过是因为我生的女儿,你不想认罢了。”红玉厉声说,“你这么说我,怕是忘记自己还有个女儿没告诉任何人偷偷生的孩子,生完了抱出来让甘家养,甘家仁义没说那孩子来路不正,你以为你女儿不是窑姐就清白?丈夫还没死就和人红杏出墙的女人,谁知道有几个野汉子?谁知道孩子爹是谁?”

“你这个娼妇,我让你胡说。”赵四娘冲上来厮打红玉,红玉刚生了孩子没气力,被赵四娘按着打,小婴儿就在一旁啼哭,好荒唐的一幕剧。

红玉被打,嘴没捂上,她又对外围观的人喊道,“我虽没什么名声,但是不是我做的,我就不认,白大只跟我说要休妻,我还奇怪怎么张家在的时候不休,非要张家搬走后再休,他舍不得张家的嫁妆,根本就不打算休妻,而是打算着卖老婆。”

“张秀娘在他家做牛做马,伺候一家子老少,吃口饭都要自己花钱买,我真傻,当时听到就应该知道,对伺候了他十年生了两个女儿的妻子他都尚且无情,又怎么会对我有情呢?”

赵四娘来撕红玉的嘴,红玉惨叫一声,她瞪着赵四娘,“我不是你家的人,你凭什么这么打我?我要报官。”

“你是畜生,一家子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红玉越痛越骂。

赵四娘爬起身进屋,有人看到她拿盆去打水,对红玉说,“赶紧抱着孩子走吧,这寒冬腊月的让她一盆冷水浇下来,不死也要半死不活了。”

红玉托着痛体挣扎着起来,抱着哇哇哭的小孩往外走,“这么好的街坊,你们可都得小心点。”

赵四娘端着水盆出来,红玉不知所踪,围观的人也都散尽,门口一片空荡荡,只留一两件衣衫,赵四娘将水诓在地上,低语骂一句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