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巧儿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你讨厌!”也用力推了宁长枫一下,起身就跑。
宁长枫厌恶的皱了皱眉,而后把注意力放在了书房那边。
不知怎的,看着书房门紧闭,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心很慌。
他倒是识趣,并没有上前,也没有过多纠缠,径直离开了。
拐过垂花门他就站在了原地。
这段时日,他总是忍不住一个人躲起来回想着记忆中所发生的一切。
他确定那不是梦,没有梦会那么真实。
就像亲身经历过一样,但又和现实差距那么大。
书房里。
百里云澈把面具摘了下来。
路苍南看着他的面容,点头,“的确很像。”
百里云澈提着的心往下放了放,像就好。
“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路苍南还是有些疑惑的问道。
百里云澈垂眸,他的记忆?
好像打他记事起,他就在天机阁的训练营里,每天起早贪黑的学功夫,学杀人手段,和无数次的互相残杀。
毕竟那里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生存的,想活下去就得拼,就得冷血无情。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有百里云澈的记忆。
他淡淡开口,“忘了。”他说的言简意赅。
既然他长得像,那他便是,至于冥煞,他会找个机会,让冥煞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
路知欢非常坚信,“爹爹,如果云澈哥哥有记忆的话,他早自己回家了不是吗?”
“我之前就跟您猜测过,他可能是失去记忆了。怎么样?我没骗您吧?”
路苍南看着这个傻女儿,直摇头。
以前他是见过几次百里云澈,可如今已经六年过去了,他如何还能分辨的出来?
不能仅凭长相和他身中寒毒就确定他是。
说起寒毒,他这些时日还听说了一件事,身中寒毒之人,阳气尽毁,他……是个绝嗣之人,若是没有解药控制,恐怕还活不长。
想到此,他道,“贤侄可否回避一下?我与欢儿有话要说。”
百里云澈看了看路知欢,这才戴上面具出了房门。
墨朗和司徒煦还挺意外,他居然完好无损的出来了?
他走到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坐下了。
仅凭这张脸长得像,也不知道有几成把握。
不过,既然像,那便好。
之前他已经查明了那个盟主府的少主同他一样,身上没有任何胎记。
且等两日后,百里川的到来。
书房内——
路苍南把声音压的极低,在路知欢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爹爹听说了一件事,身中寒毒之人会绝嗣。”
路知欢抿了抿嘴唇,看着他的神色道,“凡事都有例外嘛!”
“世间哪有那么多……”路苍南的话说到一半儿猛然停住了,他低头,不可思议道,“你不会是……”
路知欢红着脸点点头,“您知道溯源蝶蛊吗?”
路苍南想起前几日是五月十五,暗吸了一口凉气,“是那东西鉴定出来,你才得知的?”
路苍南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欢儿啊!世间长得相似之人也是有的,你确定他真的有寒毒,你怕不是被骗了呀?”
他就差拍大腿了,连人家的身份来历都不知道,被人家骗的一干二净了。
路知欢嘴角抽搐,这爹怎么一会儿一个样?
还不等她说什么,路苍南叹息道,“欢儿啊!你先去休息休息,爹爹得跟他单独聊聊,”
“那好吧!”
路知欢打开门走出去,看着百里云澈道,“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你进去吧,爹爹有话和你说。”
百里云澈站起身,“天黑路滑,让你二师兄送你吧!”
“好。”
确定路知欢走远了,百里云澈才收回眼神。
路苍南已经站起了身,双手背在身后,面色严峻看着他。
刚刚的话百里云澈都已经听到了。
不用路苍南开口,就主动道,“身中寒毒,每月15便会发作,整整三天浑身僵硬,不能动弹,至于身份……”
“胡说!”路苍南愤怒的一拍桌子,打断了他要说的话,“身中寒毒,注定绝嗣。”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老夫不知你是出于何等目的,竟然撒这种卑劣的谎言?欢儿真是看错人了。”
“至于长相,天底下长相相似的人繁多,实在证明不了什么!”
路苍南缓了口气,“年轻人,欢儿年少好欺,老夫可不糊涂。”他眼神死死盯着百里云澈,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
百里云澈双手背在身后,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长得相似的确不能证明什么,更何况,我也的确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百里云澈。”
“可,她觉得我是,从第一次见到我便觉得我是,所以她从黑市把我买了出来。
“我寒毒发作,她甚至不顾名节为我缓解,所以,我必须是。”即便她一直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
这几句话把路苍南说的红了眼眶,“这个傻孩子。”
他叹了口气,“所以,你究竟是何人?”
“冥煞。”
百里云澈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路苍南震惊的瞪大了眼眸,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口中喃喃,“天机阁第一杀手,冥煞!”他有些不敢相信,那冥煞是什么人,世间无人敢冒充冥煞。
毕竟会使“拈花一煞”的,除了冥煞,世间没有第二个人会用这招。
“不过,从今以后这世上再无冥煞。”百里云澈说的斩钉截铁。
离开之前,他道,“路途颠簸,她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今日太晚了,明日让大夫瞧瞧吧!”
……
今夜,注定有不少人无眠。
百里云澈住在外院客房。
中间隔了一个竹林。
路知欢早早的就起床了,去客院找他。
此时的演武场上陆陆续续的来了很多弟子。
见到路知欢纷纷打招呼,“见过大小姐。”
路知欢随意的摆了摆手,“众位师弟不必多礼。”
她说完,就往竹林那边走去了。
她一离开,大伙也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宁长枫昨夜睡得晚,所以,早上起的也晚了些。
他才刚出自己的院落,就看到了一抹红色身影,在竹林里头异常明显。
他停下脚步,远远的看到了路知欢和那个戴着黑色镂空面具的男子。
两个人在竹林里,有说有笑。
他一开始以为,这突然多出来的记忆是为了让他弥补遗憾。
可这段时间过来,他觉得那记忆中的自己简直就是不知好歹,哪来的遗憾,不过是安逸了几十年生出来的妄念。
那段可恨的记忆甚至都影响了他现在的情绪,让他做出了许多错误的选择。
他恍恍惚惚,再抬头时,竹林中哪还有俩人的身影?
宁长枫下意识四处搜寻。
而此时的百里云澈正带着路知欢去了路苍南书房。
书房内
路知欢坐在椅子上,一旁坐着山庄里的老大夫。
此刻,正给她把着脉。
路苍南和百里云澈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紧张的看着。
原因无他。
原主是有心疾的,如今她还有了身孕。路苍南和百里云澈才在今日让薛老给她把把脉。
好一会儿——
老大夫才收回了手,捋了捋胡须道,“欢丫头身体最近挺好的,她呀。已经有孕一个半月了,现在月份还小,她身体能承受,放心吧!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路苍南神色满是愧疚,他知道女儿身体不好,还把希望放在她身上。
路知欢收回手,看着面前俩人愁眉苦脸的样子,笑着开口安慰,“我身体吃得消,放心吧!”
原主身体养的挺好,再加上她的健体丸,她身体现在好着呢!
路苍南送老大夫到门口,“薛大哥,欢儿有孕一事,还望您先保密着。”
薛老点头,“为了山庄的继承人,真是苦了这丫头了。”
“是啊!”路苍南也感慨,他始终觉得有愧于夫人。
当年,江湖动荡,武林中争端不断。他时常天南地北的跑,夫人身怀有孕,终日惶惶不安。
这才早产生下了欢儿,以至于欢儿才患有心疾。夫人愧疚难当,日日寡欢,没过几年就撒手人寰了。
是他对不起这娘俩个。
后来新一任武林盟主选定,江湖再重新恢复宁静。
而这时欢儿的未婚夫又失踪了。
这几年欢儿几乎没有提起过百里云澈,却没想到欢儿对他的执念这么深。竟然偷偷跑出去,到黑市那种地方找人。
他看着一旁眼睛紧紧盯着欢儿的冥煞。
他说的对。
欢儿说他是百里云澈,那他便是。
明日就是知欢的十八岁生辰,百里兄和夫人往年都是让人把生辰礼送来。今年,他们二人必定会亲自前来。
届时,他会找机会与百里兄好好谈谈。
栖霞镇,盟主府——
百里川推开房门,就看到自家夫人正摆弄着儿子小时候穿过的衣裳。
他脚步顿住,看着夫人两鬓斑白,心里也不是滋味。
“夫人!”他轻唤了一声。
床上的人连忙抹了抹泪水,声音微哑的应了一声,“哎……”
她把手中的衣服收了起来,起身理了理衣裙,“夫君,车都装好了,我这就来。”
百里夫人在踏上马车的时候,不知怎么总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她眉头微蹙,手抚上胸口,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缓解一下。
百里川上车,看到她的举动,眉宇间也染上了担忧之色,“夫人,不舒服?”
她摇头,“倒也不是不舒服,就是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像着急似的。”
百里川拍了拍她的手,“定是昨晚没有休息好,靠在车壁小憩一会儿吧!”
“好。”
夫妻两个拉着一马车的礼,往名剑山庄而来。
……
路知欢说带着百里云澈熟悉熟悉山庄。
他习惯了沉默寡言,都是路知欢一个人在说,他时不时的点头回应。
远处,抄手游廊下。
宁长枫站在那里,正看着两个人的方向,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以前,知欢迎面遇到他,便会主动上前笑着同他打招呼,对他尊敬有加,也会关心问候他的日常,进退有礼。
好像自从他有了那些记忆起,知欢对他的态度就变了。
看着他的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尊敬,甚至多了一些厌恶。
宁长枫想到这里,心里有些难受。
他不明白,为什么上天要让他多出那些记忆,来扰乱他现在的生活和选择。
那个小师妹真的值得他怀念半生吗?那为什么他现在所接触的和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路知欢的余光看到了宁长枫,有996经常跟她八卦,宁长枫和兰巧儿的事她一清二楚。
偷看的又何止他。
兰巧儿也正躲在假山后边呢!
她这山庄的大小姐有什么东西兰巧儿都眼红,嫉妒。
小的时候,她就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卖惨,撒娇,卖乖,讨好,去得到她想要的。
大了,她就忘了本分。
原主心善,真心实意把她当成妹妹来看待的。
不过,她是知道怎么戳人心窝子的。
正好她现在,身子有些懒散,没走几步就开始耍赖,“不知为何,这腿突然像灌了铅一样难以挪动。”
百里云澈无奈,只得半扶着她。
路知欢靠在他身上,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摸摸我的头。”
以百里云澈的内力,怎么会不知道周围有两个人。
他不明白路知欢为何这样做,可他不会问,只会乖乖照办。
抬起手,温柔的将她耳边的碎发捋到了耳后。
路知欢笑了笑,靠近了他的怀里,百里云澈顺势将人搂住。
路知欢贴在他的胸口,“我不喜欢有人觊觎你。”她说的是兰巧儿,眼珠子都粘在他身上了。
百里云澈鼻尖充斥着好闻的茶香气息,听到她的话,勾了勾嘴角。
他眼神冰冷的扫了一眼假山后面躲着的人。
他抬起手,挑起了路知欢的下巴。
低头,吻了上去。
路知欢愣了一下,小伙子挺上道啊,看着百里云澈通红的耳尖,她心里发笑,闭上了眼睛回吻。
宁长枫见到这一幕,手指攥的咔咔作响。
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脑海里的记忆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
他和知欢身穿大婚喜服,拜天地,结发为夫妻。
就连洞房花烛夜,他们都是克制守礼的。
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