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不过罗老爷子也能听懂其中的意思，看着许真背影道：“长得像而已。”
男人嘴角抽了一下。
这何止是长得像，要不是那人已经死了很多年，并且没有结过婚，他都要怀疑这是那人的孩子了。
他又看向许真拉着的小孩。
朱禹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窥视，回过头看了这边一眼，发现是他，对着他笑了一下，又转身继续忙许老师交代的事。
男人盯着男孩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心惊。
真的有些太像那人了。
他收回视线，问身边镇定的罗老爷子，“你说，有没有可能”
罗老爷子偏头看他，摇头道：“不会有关系的，就是长相相似了一些。”
男人叹气，他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那人去世很多年了，不会有这样大的后代的。
许真交代好两孩子要做的事，才不急不慌地走了过来。
她看到男人仍落在朱禹身上的眼神，知道他在想什么，敲了敲桌子，唤回他的注意力。
“你说的事，我暂时不能给你答复。”
男人蹙着眉问：“真的不能再考虑一下吗？”
许真摇头，“我年纪上来了，做不到你说的事。”
男人听着这明显是托词的话，脸上浮现一抹无奈。
全华国，再没有比她更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了，要是她都不行，这事就不可能成功。
他还是不想放弃，说道：“小真，你不来帮忙的话，成功遥遥无期啊。你难道就忍心看着大家病无所医吗？”
许真垂着头，不愿回答这话。
罗老爷子看出许真在较劲，不愿眼前的男人真跟她闹掰，出来劝解：“老胡，算了吧。小真年岁不小，承受不起那么长时间的试验。”
老胡瞪了罗老爷子一眼，没理会这话，径直看向许真。
“人生不过百年，你真的要将时间都浪费在赌气上面吗？当年那事并非我们所愿，我们看见了也很难过。”
许真闭上眼，听着这近乎埋怨的声音，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胸脯不断鼓动。
他简单一句并非所愿，就能抵过她许氏全族的性命吗！
当年，但凡知道消息的人愿意告知他们一声，许家也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他们有计划，不可打草惊蛇，明明都能猜到她许家的下场，可偏偏无一人施以援手，任由全族老少一夕覆灭。
用着她许家研制的特效药，对许家的危难罔若未闻。
她该如何！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罔顾祖宗亲友，对着这样一群见死不救的人虚与委蛇吗？
许真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红着眼盯住胡老爷子。
“麻烦你，现在离开。”
她没有波动的声音响起，极力压着心中翻滚的愤愤。
胡老爷子看见她这样，心疼之余，又是怒其不争。
“许真，你是许家最后一个人了，难道你要这样一直颓废下去，任由许家彻底消失吗？”
许真苦笑着，眼泪都要落下来。
“许家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一句许家已经消失了，让众人的心里都起了波澜。
胡老爷子也被她这话噎住，不知该如何再说下去。
罗老爷子神情尽是惋惜。
许真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片刻后笑出声来。
许家，早就消失了。
只等她死后，再不被任何人提及。
不，是现在就不会有人提及了。
许真眼中的笑意收了起来，满心嘲讽道：“曾经名满华国的许家，早就消失了，再也不会影响任何人任何事了。”
胡老爷子不看她，沉声道：“只要你想，我们会帮你重建许家辉煌。”
许真轻笑一声，问：“算是迟来的补偿吗？”
胡老爷子听出她笑声后的不满，叹道：“这些年，一切都从头再来，大家确实对你忽视颇多。”
许真收起自己的笑容，盯着胡老爷子。
胡老爷子不明白她在看什么，皱紧眉头。
沉默片刻，许真轻声说：“我不需要这样的补偿。”
“许家”
胡老爷子话还没说完，许真就打断了他。
只见许真轻仰着头道：“许家早已满门覆灭，又谈何辉煌？纵是顶着许氏名头，也改变不了其中无许氏血脉的事实，跟许家没有半分关系。”
胡老爷子见她油盐不进，很是无奈。
许真垂下头看着他，说道：“许家最好的天才都没了，辉煌也已经落幕，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这话听起来就让人伤心，可说这话人语气却轻飘飘的，像是陈述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
胡老爷子看着这与从前判若两人的故友之子，神情愈加憋闷。
许真看着他复杂的神情，站起身道：“今日还要教学生一些知识，不奉陪了。”
说完她径直往朱禹的位置走。
胡老爷子喊住她，“小真，只要你想，我能给你找全国最好的学生，将许家的医术传承下去。”
许真站定在原地，闻言转过身。
胡老爷子再一次保证：“我能给你找来全国的天才，全部改姓许，以后他们就是许家的传承。”
许真听到这样离谱的话，甚至笑了出来。
这算什么，名为传承，实则将许家榨干全部利用价值吗？
胡老爷子看着许真没有反对的表情，继续道：“咱们明天就可以出发，每个城市跑一遍，你看得上的，都能留下当许氏族人。”
许真看他越说越起劲，轻声道：“我不想。”
胡老爷子听到她的回答愣住。
许真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收学生，更不会以此来伪造一个虚假的许氏。”
胡老爷子还想说什么，边上站着的罗老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了罗老爷子。
“行了，今天就到这了。”
胡老爷子不想就此作罢，扒开罗老爷子的手。
罗老爷子将他拉得更紧，挤着牙道：“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再闹下去真不好收场。”
胡老爷子埋怨道：“这事用不着你管。”
罗老爷子硬扯着他，说道：“你非要撕破最后一层遮羞布吗？要是谁有个万一，以后都不过来寻求帮助吗？”
这话倒是让胡老爷子熄了吵闹的心思。
确实，他们这把年纪了，有个万一的可能性很大。
只是，就这样离开，他有些不甘心。
不光是为了他们自己，更是为了许真这个人。
天才应当是为国家做贡献的，一直埋没在这样的小地方，太过可惜。
胡老爷子盯着许真，忍不住又问道：“小真，你真的舍得将一生所学都浪费在这小小县城吗？”
许真似笑非笑。
胡老爷子皱着眉道：“你真的不想将许家传承下去了吗？”
他大概是真的想不懂许真为什么会拒绝，疑问中带着些就该如此的腔调。
许真没什么情绪了，敛眉道：“想不想，许家都没有传承了。”
偌大的许家，仅剩她一人，传无可传。
她也不愿意将传承交给他们的人，许家祖宗在上，她做不出这样背本忘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