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押着,余穗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地。
手掌宽的板子砸下来,正好砸在她后背上,疼得她眼泪直接逼了出来。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怀疑过这是一场骗局,更没有想到过侯夫人这么一个当家主母,竟然出尔反尔,毫无诚意。
可是那日的情况也根本没给她别的余地,对方捏着她父亲的命,除了听话以外,她别无选择。
若说她做得最蠢的地方,大约就是现下毫无防备地跑到德馨苑来。
观月居那件事在侯夫人心里从没过去,侯夫人看似放她一码,实际上是借她之手解决了自己的后顾之忧,现下更是可以直接教训她了。
余穗忽然想到了一个重点,若是自己真的让秦璟钺承认了自己,侯夫人也不敢这么嚣张,可现下分明就是她急功近利,自己把把柄送到了侯夫人手里。
板子又被高高地举起,余穗都听到了板子砸下来时的破风声,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一定要想办法自救,不然看侯夫人的架势,分明是要把她打死在德馨苑里。
越是心慌,脑袋就越没办法平静,即将落下来的板子揪着她的心,让她所有的注意力都不自觉地朝着那边汇聚。
明明蒙着眼睛,她好像已经看到了侯夫人嘴角的微笑。
背后忽地又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好像有风从门的方向灌进来,吹动了余穗后背的衣衫,那个早该落下来的板子迟迟未落,好像有大片的阴影从自己头顶遮蔽下来,余穗恍恍惚惚地听到了秦璟钺的声音:“母亲不声不响动我的人,可有把我放在眼里?”
他总是这样,把侯夫人唤做母亲,事实上并无半点尊重。
余穗并没有因为秦璟钺的到来感到欣喜,反而更加慌乱几分,她同侯夫人的交易,对秦璟钺来说,本就相当于背叛。
“你别血口喷人,是这贱婢不守规矩闯我德馨苑,我教训她,难道不应该吗?”侯夫人说。
秦璟钺低头,看了一眼余穗,她跪在那里,有一道明显的血痕像座桥梁,从她的左肩横亘到右肩,明明平常看起来还有几分傲气,这会儿倒是老实地低下了头。
活该,谁让她自作聪明。秦璟钺心想。
他转而看向了侯夫人:“母亲给人定罪只凭上下嘴唇一碰吗?半点证据不讲?”
他声音讥讽,让侯夫人的脸色都青白交替不断,侯夫人甚至觉得,秦璟钺口中吐出的母亲二字都是对她的讽刺。
当初刚进侯府,刚见到秦璟钺的时候,她心里还有些局促,甚至担忧对方故意刁难,却不想才刚打了个照面,秦璟钺就毫无芥蒂地唤她母亲。
这么多年来,秦璟钺几乎一直对她母亲相称,给足了她作为侯夫人的面子,可是时间久了,侯夫人就渐渐地咂摸出了不对。
最开始,她因为秦璟钺的这句母亲有多么沾沾自喜,现在就有多么犯恶心。
若秦璟钺真是桀骜不驯,她还可以找侯爷撑腰,可现下…
她便是告诉侯爷秦璟钺对她不尊不敬,侯爷都不一定相信。
“我怎么没有证据?这德馨苑上下都是证人,所有人都看到是她自己闯进德馨苑对我不敬。”侯夫人说。
她和秦璟钺搁着余穗相对,距离也没有挨得太近,可是秦璟钺过分高大的身姿还是给了她无尽的压力。
“德馨苑都是母亲的人,他们的卖身契都在母亲手里抓着,自然是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母亲拿他们做证人,是不是太可笑了些?”秦璟钺说。
“本来就是她自己闯的德馨苑。”侯夫人被秦璟钺堵得脸色涨红,说话的时候都少了许多底气。
若侯爷现在在家,她还敢和秦璟钺碰一碰,可侯爷不在,她是万不敢把人惹怒,她至今都记得当初秦璟钺凯旋而归时是什么样的阵仗。
皇帝亲迎,皇子公主作陪,满京城风光无两,若非他因为那宋骄阳执意留在京城,侯夫人怕是连直面他的勇气都没有。
“没有人是傻子,愿意自己送上门找死,母亲空口白牙就往旁人身上安罪名,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置人于死地,我竟不知这侯府的规矩什么时候成了这样?莫不是你以为父亲不在家,这儿就是你的一言堂了,你可以随意打杀下人,也不必怕事情传出去坏了侯府颜面,毕竟不管出了什么事,等父亲回来了你都能压下去,是这样吗?”秦璟钺说。
秦璟钺的话接连不断,一顶顶大帽子朝着侯夫人砸过来,侯夫人咽了咽唾沫,脚步都不由得后退了一些。
在这个侯府里,侯夫人最怕的就是永明侯,她当真怕极了秦璟钺把事情捅到永明侯那里,这会甚至话都不敢接。
她这次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咽不下观月居的那口气,但这件事当时已经被她自愿揭过去了,现在再提出来难免显得她小肚鸡肠,而且激怒了秦璟钺,还有可能耽误了阿砚的前程。
这是刁难余穗,本来也是她不在理,至于把余穗背叛秦璟钺的事说出去,不管秦璟钺信不信,首先她作为继母,算计继子这事就是坐实了。
但这种事并不稀罕,但闹到明面上却寥寥无几。
侯夫人久不言语,秦璟钺目光一转,落在了侯夫人身边的赵妈妈身上:“您毕竟是我母亲,我也不会把事做得太绝,我可以不管母亲今日是出于什么目的对我的人百般折辱,但她受的委屈母亲必定要还回来才公平。”
侯夫人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了那巴掌粗的板子,因为秦璟钺的到来,板子已经落在了沈拓手里。
沈拓一身黑衣,面无表情,拿着板子的模样就像是索命的厉鬼,吓得侯夫人背后都冒出了冷汗。
“你…你要做什么?你难道要为了一个贱婢打你的母亲不成?”侯夫人嘴唇都有些发颤,再也没有了最开始的嚣张气焰。
秦璟钺笑了笑:“母亲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什么贱婢?不是您让她做我的姨娘吗?”
他这一句话出口,不止侯夫人面色微怔,就连余穗都打了个寒颤。
他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