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州之地,风云突变!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只是一群山匪,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这件事以雷霆之势发展,然后犹如一道惊雷划破了如今还算安宁的大胤。
就连如今在帝位之上醉生梦死的宣武帝也不曾想到,这是他在位期间的最后的一桩大案,衢州之事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无情地将大胤卷入了一片风雨飘摇、动荡不安的漩涡之中。
为了自己的皇位,为了自己死后的盛名,那位至高无上的帝王毅然决然地举起了手中那把象征着权力的屠刀。
然而自大胤建国,就不曾彻底改变乱世真正的源头,宣武帝的这一举动激起了五姓七望深埋心底已久的野心,这些世家带着傲气,当初他们“施舍”了皇位,如今陛下想对他们动手,他们自然也会渴望着更多的权力和财富,企图打破现有的秩序。
与此同时,被世家长期奴役的百姓也悄悄的起了反叛之心,长期以来,他们遭受着世家大族的剥削和压迫,生活苦不堪言,当连安稳的日子都过不了的时候,百姓自是要自己寻一个出路。
衢州本身并不特别,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州府而已,但衢州的地理位置却极特别,衢州,是被三个世家围堵的州府。
陇西李氏和北原宋氏,呈合围之势将衢州团团围住,而从衢州进京,还要经过琅琊王氏。
三个世家,却并没有让衢州变成一个世外桃源,衢州依旧贫苦,子弟送往世家的书院读书,一样要上交大把的银子,甚至做生意,也要被世家层层限制,商人被盘剥,他们自然不敢违抗权贵,所以只能从百姓身上再盘剥回来,故此,衢州的商品价格极高。
郭英这个人啊!在旁人眼中或许显得有些呆板、不知变通甚至是顽固不化,但对于温知渝来说却并非如此。那些人口中的“古板迂腐”之词,并不能掩盖住郭英本身,其实是个有大爱的人。
在这个现实而又功利的世界里,大多数人念书都是为了权势富贵,然而郭英却与众不同,这个人少时说自己为国为民,十几年过去了,唯独他没有变,始终坚守自己内心深处那份纯粹与执着。
即便在别人看来,这已经算是愚蠢了,将自己陷入绝境,难道还不算愚蠢吗?
“这世上这么多人,衢州那么多官员,别人都想息事宁人,只他一个人,说百姓已经很苦了,竟然想一个人去赴死。”
秦松在萧霁和温知渝面前怒气冲冲的拍着桌子“他是傻子吗?他以为,自己死了,这些事情难道就能解决吗?”
到最后,衢州的税,百姓一样要交,至于相关的人,温知渝看着秦松“当今,可不是只诛首恶的人。”
秦松看着萧霁“子昭,我们难道要看着他去死吗?”
“当然不,别人不说,但郭小友,还是要活着同我去江淮的。”
温知渝看着秦松“有人往江淮送了一封密信,衢州百姓意图劫狱,所以我想看看,郭英,还会不会到京城。”
“劫狱?”
这件事,秦松倒是一无所知,然后看着温知渝,怒气一点点的消散,最后,只剩下一脸的茫然。
“当然,还有第二条路,那是一封万民书,为了让陛下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留下郭英一条命的。”
所以,容玉觉得这个人的价值实在不小,这样得民心的官员,会是一个好招牌的。
温知渝也觉得郭英的价值也不断拔高,像郭英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实属难得可贵,他们的存在就像是黑暗夜空中闪烁的星子,虽然微弱但却足以照亮前行的道路。
当初郭英拒绝了京城中的闲职,主动上折子去吏部,想去做一方父母官,为百姓做事,温知渝就曾说过,郭英这样的人啊,很少有人会将他当做榜样,同样也很少有人会不敬佩他。
萧霁这个时候也已经将衢州的事情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了,看着秦松终于放松下来了。
“我就说,如果那个小古板就这样死了,那这朝堂,待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秦松自从收到郭英传给他的密信之后,就一直陷入紧张之中,年也不曾好好过,直到这个时候,才觉出疲惫饥饿来。
“郭英还同你说什么了?”
“就这些了,他也不肯详说,该是担心连累我的,只说,他如今已写了和离书和断亲书,让我不必替他敛骨,到时候能照顾一下他的家人就好。”
“他如今应该还在衢州的大狱之中,那你不必等了。”
秦松将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朝着温知渝和萧霁招招手“叨扰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只要知道,那个人会好好活下去就够了。
萧霁出去送了秦松,看着秦松放松的样子,萧霁突然开口“我看你才是真的无私。”
秦松闻言,扬唇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们二人呢,都为功名利禄所扰,唯独他不同。”秦松登上马车“子昭,我很羡慕你,可我,不能拉着他一起陷入这泥潭。”
以知己的名义陪在他身边,那个人身陷囹圄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他,最信任他的人也是他,这就足够了。
萧霁点头,他明白,但他做不到。
“好歹留人家吃顿饭啊,你就这样把人送走了?”温知渝看着萧霁回来。
“阿姐刚才不是没有留下人吗?”
“因为我觉得,有人从刚才开始就很不高兴,我若还将人留下,会有小狗炸毛。”温知渝看着萧霁,自她说她是为了衢州的事情来京城,这个人就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看上去像是生喝了一缸醋。
“醋了,还是生气了?”
“没有。”萧霁看着温知渝,但那一张俊俏的脸,却像是生吞了两百斤柠檬一样“阿姐,我怎会吃这个醋呢!”
“其实,衢州这件事,我们只要等着就好,在不在京城看没那么重要,最多是迟了几日而已。”
“我可不会为了衢州和那个郭小友奔波千里。”
但她会为了萧霁这样做。
温知渝试图安抚一下萧霁,但很显然,这个人也只是从生吞两百斤柠檬变成生吞两斤柠檬而已。
“闹脾气的小孩子。”温知渝嘀咕了一句。
“衢州这件事,至今不曾上达圣听,如今,你已经知道了,你要去说吗?”温知渝说话的时候,站在萧霁身边。
“阿姐觉得呢?”
“我想要阻拦你,阿霁,我知道,皇城司该做好陛下的千里眼顺风耳,但衢州这件事,你不能去碰。”
“阿姐?别人没把握的,但我去的话,却未必会没把握,阿姐不想去衢州看看吗?”
“不想,衢州这件事,岂止是烫手山芋那么简单?多的是人想去插手,这件事可不是非你萧霁不可。”
萧霁还想说话,温知渝已经闲闲的打了个哈欠,下了命令“萧霁,告假吧,说你病了,我在家里给你侍疾。”
温知渝最后那句话说的极轻,但萧霁却听得清楚,这个人转身就将衢州的事情抛之脑后了,去追温知渝的身影了“阿姐当真要在府上给我侍疾?”
走在前面的人不说话,等到萧霁不厌其烦的问了第三遍的时候,温知渝浅浅的挑起嘴角,看着萧霁,撑着下巴,明澈的杏眼看着他。
“那,你病了吗?萧大人?”
萧霁半点都没有犹豫,斩钉截铁的开口“病了,阿姐,我今日就得风寒,怕是要大病一场。”
“是啊,辛苦萧大人了,我们家萧大人真可怜,可不是要有人在府上侍疾吗。”
“阿姐说的是,我病的这样重,的确是要在府上好好将养一段时日。”
宣武帝还不曾开朝,还没看到衢州的奏折,就先得到了萧霁病重的消息,萧霁倒也直接,让陛下熟悉的太医去给他瞧病。
太医去了,回来报了宣武帝,言说萧霁的确病重,该是感了风寒,再加上萧大人的体质虚弱,这风寒,怕是要拖延到开春了。
“萧大人所中的第二种毒,你们可有眉目了?”
“陛下恕罪,此种毒药,似乎像是苗疆而来的,苗疆蛊毒众多,我等又不能直接惊扰了萧大人,所以一时之间的确不得其法。”
“尽快,朕可不想一直恕罪,他若是死了,你们就去给萧霁陪葬吧。”
太医战战兢兢的应是。
新年七日休朝之后,文武百官上朝第一日,衢州税银被抢一案的折子,终于放在了陛下的龙案之上,上奏的官员慷慨激昂,言说税银在陇西地界被抢,此事却迟迟不能上达到天听,陇西李氏,到底是何居心?
宣武帝看着折子,逐字逐句的看过去,突然笑了一声,那官员的话语戛然而止,宣武帝点着折子。
“好,好,此事已经过去两个月了,竟然才递到朕手上。”
宣武帝手上的折子扔了出去,折子散开成一片片松散的纸业。
“这到底是朕的大胤,还是世家的大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