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一阵头疼唤醒的。
我的头很久没这么疼过了,就像有人在用锤子和凿子、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我的太阳穴。
躺着缓了几分钟,我昏迷前的记忆慢慢复苏,那四个人突然炸开的画面,像电影似的在我脑子里一帧帧闪过,我甚至还能闻到那场爆炸的味道。
硝烟混着血腥味让我一阵反胃,可是我什么都吐不出来——我能感觉到上涌的胃液,可是我的喉咙干涩得像被火烧过,仿佛食道内部都粘连在了一起……
忽然一条细长的东西,从我嘴唇的缝隙探进口腔。
熟悉的触感让我恍惚了一下,大脑还没下达“吞咽”的指令,那条东西轻轻一耸、一股凉丝丝的凝胶就涌了进来!
“咳!”
我猝不及防呛了一口,嘴里的凝胶瞬间喷出大半,紧跟着脑门上就被人拍了一下!
“呀!恶心死了!”
陈禹含几乎是在我耳朵边上尖叫起来。
这一嗓子让我彻底清醒,睁开眼睛的同时、像诈尸一样猛地坐起,然后被周围的场景搞得一愣。
我没有在观察间或是某间住处,而是在一个狭小的房间——它本来应该没这么狭小,但是这里装了太多东西。
在我躺着的单人床对面和右面,是两个占了一整面墙的金属架子,各种书籍、工具、还有我不认识的电子零件,乱七八糟的堆积在上面,却又好像符合某种秩序。
两个架子的夹角处开了道门,进门后只有一条狭窄的“L”形小路,通向右侧的架子和单人床中间、靠墙横放着一张金属桌。
桌前有一张小型的、按摩沙发一样的椅子,陈禹含此刻正坐在上面,满脸嫌弃的擦着身上的凝胶。
桌上堆放着大量的、应该很久没人翻阅过的资料,桌面上方还有几条机械臂,像八爪鱼似的举着几块电脑屏幕,上面正显示着基地各处的监控画面。
“……抱歉。”
我声音沙哑的开口道,说着伸手想帮陈禹含擦一下,看到沾着凝胶的位置又连忙收手,同时把目光转到了一边:“你这种情况……最好还是少穿白色紧身的衣服。”
“别说的好像是我错了一样,就算是三层纯黑色的羽绒服,也挡不住你们这些色胚的眼睛。”
陈禹含说着,把剩下的半袋凝胶砸到我身上:“自己喝!我去洗个澡。”
“等一下!”
我连忙拉住陈禹含:“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小庄呢?老肖呢?当时和我一起的人怎么样了?”
“别碰我!你手上脏死了!”
陈禹含翻着白眼甩开我,回想了一下才继续道:“这里是假残废的休息室,在他办公室里,他说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我们在这会安全一点。”
“被抓的四个人没了一半,那十个护卫队员也受了伤,不过都被送去医疗部了,还有什么……哦对了,小庄姐去帮忙找人,因为独哥还没回来。”
“独哥是谁?”
“独眼龙。”
陈禹含耸肩道:“也叫肖海,或者01297号安全员。”
“……应该是‘就叫肖海’。”
我叹了口气无奈纠正,其实我现在还有很多问题,但不知道是状态不对还是刚醒过来,脑子里混沌的像被塞了一团乱麻,根本捋顺不清楚。
努力了一会儿没什么进展,我只能先摆摆手:“你去洗澡吧,我等你。”
“别跟我开黄腔!”
“我没……”
我话还没说完,陈禹含已经开门出去了。
无奈我只能暂时作罢,正试着理清脑子里那团乱麻,忽然房门一开,陈禹含又探头进来。
“那个……”
陈禹含神色古怪的看着我:“假残废让我转告你,最好做一下心理准备。”
“什么……”
“准备”两个字还没出口,陈禹含又缩回去不见了。
“……”
心里默默无语了一阵,我重新躺回到床上,闭起眼睛开始整理思绪——可惜没什么效果。
这种感觉和上次的“用脑过度”有点类似,但本质上是完全相反的。
那次是因为使用过度,导致我的脑子不好用了,就像垃圾过多导致系统卡死的电脑,而这次……它好像突然变得太好用了。
我原本的打算,只是想像面对“二类梦境”那样,把脑子里那团乱麻拆分开来、理清各部分的逻辑关系,再按照轻重缓急决定先解决哪个。
可是在我触及到那团“乱麻”的时候,它就像几张被糅杂起来的、记忆金属制成的蛛网,在达到某种特定条件之后,在我的脑子里快速展开。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随着那团乱麻逐渐展开、它还会像某种根系繁殖的植物那样,从原本的“基础信息”衍生、或者说疯长出各种猜想和假设,而这个过程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前后不过几秒钟,我的脑子里就从一团乱麻、疯长成了一大片拥挤的原始丛林——而我的脑容量、或者说大脑可以承受的“思考”是有极限的。
于是在一阵尖锐的、像是冲击电钻扎进脑髓的剧痛中,我又一次毫无准备的昏死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醒过来的时候,还躺在李智勇的休息室里。
陈禹含已经洗完澡回来了,头发看起来湿漉漉的,似乎说明我这次昏迷的时间不算太长。
“我建议你做个检查。”
陈禹含见我睁眼,立刻一脸严肃的轻声说道:“从你被炸晕到上次苏醒,中间的时间足够自愈基因完成修复——你这次昏迷,肯定是身体出问题了。”
“……别胡说,我只是太累了。”
我说着又闭上眼睛,不过沉默了几秒后,还是重新看向陈禹含:“但如果有机会的话,做个体检也没坏处吧?”
陈禹含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忽然休息间的门被推开,李智勇拎着一个金属箱子走了进来。
看到李智勇的瞬间我心里一沉,因为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虽然他平时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他现在的脸色更难看……至少是四分之三死不活。
“让我们单独聊聊。”
李智勇朝门外扬了扬头,等陈禹含出去之后,他坐到那张单人按摩沙发上,把金属箱子横放在了腿上:“还正常吗?”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我愣了一下才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还活着。”
“那就行——”
李智勇拍了拍金属箱,发出一阵“空空”的响声:“现在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三个坏消息,先听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