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听见如此现代化的词语,柏曦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然后被瓜子呛到。
随后一杯热水放在了她的手边,低头一看是一只黑色的小爪子在推着水杯。
柏曦面色不改,接下随口问:“何出此言?”
姬月有些愤愤不平:“因为我姐姐居然要接受了。”
“她要原谅萧晟了。”
一旁的萧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后只能叹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反而是柏曦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萧野似乎也没有想到柏曦会在这个时候询问自己,明显一愣,然后苦笑道:“店主这问我,不怕我是在狡辩吗?”
能说出狡辩这个词,想来这一路上已经被姬月指责了不少次。
但事情本来就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柏曦对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公子倒也有几分好奇,毕竟他看起来并不是像那种忘恩负义的薄情寡人。
反而时不时地会把自己的视线落在姬瑶的身上,看起来就像是余情未了。
既然柏曦给了萧野说话的机会,他也就开口:“那是因为当时我们家被盯上了。”
“那个时候兄长和姬瑶姑娘并没有订婚,两人心生好感,也就免去了世俗礼仪,不需要有退婚毁婚约这种更加丧心病狂的事儿。”
“所以兄长为了保全姬瑶姑娘,选择了避嫌。”
“当然我们都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有些太迟了。”
“所以兄长希望有个机会,能对姬瑶姑娘好的机会。”
“但……”
说到这里,萧野看了眼怒气冲冲的姬月,叹了口气。
他也知道在路途中造成的那些伤害已经不可挽回。
姬瑶现在根本不需要另一半。
他们这么做,也确实是打扰了姬瑶平静的生活。
姬家有什么不满的情绪,他们都能接受。
所以就算姬月说话再难听,他们也甘之如饴。
而姬月听见这番说辞更加怒不可遏,拿起腰间的荷包就往萧野身上扔。
“什么狗屁弥补!那些伤害是你们说能弥补就能弥补的吗?”
“我姐姐根本就不需要你们这群马后炮!哪里来的哪里呆着去!”
“当初已经离开我姐姐的生活了,现在就不要回头。”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他若真是有心,早干什么去了?”
姬月的话又快又密,就像是机关枪一样打在萧野身上。
柏曦亲眼看着萧野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
但最后只是变成了一句叹息。
“小月,兄长的腿不便于行。”
“他……”
“我自卑。”
三个字打断了萧野继续说话的欲望。
转过头来,那位坐在轮子轮椅上的公子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柏曦看着精神气儿比之前好上许多的萧晟,抬了抬手,打了个招呼。
萧晟双手抱拳行了个礼:“让老板见笑了。”
“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拿到你面前来说,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
柏曦摇摇头:“非也非也,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兴许是看出了柏曦的好奇。
萧晟继续说道:“接下来的事还是让我这当事人和你说吧。”
“兄长……”萧野张了张嘴有些手足无措。
他能意识到接下来说的话,无外乎就是把兄长的伤口扒开,露出还没有愈合的血肉,鲜血淋漓地展示给所有人看。
他也知道能在老板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为了证明自己。
这些如果不说清楚,不扒开了,揉碎了告诉姬家的人,兄长和姬瑶姑娘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萧晟的声音很沉稳,他冷静得仿佛不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更像是用旁观者的角度来叙述了前几年的荒唐。
“那时我发现先帝对于萧家和姬家已经怀恨在心了。”
“他绝不可能让两家亲上加亲,更不可能让两家的声望在百姓的嘴中越发响亮。”
“所以他便找了个由头,让我们去到了边疆。而且为了让他放心,我也折断了自己的双腿。”
“残缺之人,不入朝堂,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认知。”
“原以为这样的退路,这样的示弱,能让那位生性多疑的帝王,对姬家网开一面。”
“但我还是太高看他了。他没有放过我们家,也没有放过姬家。”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再一一赘述。”
说到这里,萧晟看着眼神闪烁的姬月,认认真真地说道:“姬月姑娘,萧某自知残缺之身配不上姬瑶姑娘,也知我这双腿之缺,日后定是麻烦。”
“我愿将手中所有银两、所有产业,皆交付于姬瑶姑娘。”
“世间风雨诸多,摇曳飘扬,萧某只想和姬瑶姑娘有个安身之所。”
姬月沉默良久,最后所有的想法都变成了一句:“这话你应该与我姐姐说。”
萧晟笑了,他知道姬月说出这话,已经算是在认同自己了,于是顺着坡下:“萧某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听见:“你,你不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吗?”
是了。
比起这些承诺和萧家曾经做的那些。
姬月其实更担心的是姐姐会受委屈。
流言蜚语可杀人。
这话绝不是空穴来风。
姬月不想姐姐出嫁,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怕有些无耻之徒,打着姐姐曾经遭受的那些苦难的旗号,对她口出污言秽语!
她可不忍心自己的姐姐还要遭受那些苦难,姐姐受过的苦已经够多了!
姬月都打定主意,要养姐姐一辈子。
即便姐姐一辈子不出嫁,那又如何?
她姬月又不是养不起!
然而,萧晟刚刚还温和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甚至透露出了几分冷然。
“萧某怎会如此?”
“那是萧某心心念念的佳人,怎会用这些不足挂齿的东西来羞辱她?”
“除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柏曦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觉得人真是具有多样性。
有的人打着女子贞洁的旗号,说女子不洁便是肮脏,不配活着。
有的人却认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甚至根本算不得是什么事儿。
深明大义,美好的品质从不应该因为罗裙而变化。
它们是点缀、是美好。
却永远不应该成为衡量生命的重要指标。
活着才是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