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红灯点亮,医生们把姜丽书推了进去。
姜其风不安的坐在长椅上,双手交握着,时不时望向那扇紧闭的大门。
入院以来,姜丽书的治疗情况一直不乐观。
保守治疗下各项指标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身体其他系统相继出现问题。
他揉了揉眉心,抬头看了眼站在走廊正中央的姜且。
从姜丽书进抢救室起,她一直在盯着前方昏暗的走廊。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靠近。
人在将死未死时,躯壳最容易被鬼怪入侵。
走廊里来回游荡的魂不少,他们想借姜丽书的身体还魂。碍于姜且,迟迟不敢靠近。
白皙的指尖在虚空中画出一道符。
姜且往前一步,孤魂野鬼就像老鼠见到猫,疯狂后退,带出一阵阴风。
前来支援的医生刚出电梯,就被吹得打了个喷嚏。
他诡异的看了眼身旁。
刚刚好像……有人经过?
“张医生!”
护士冲出抢救室,看到来人松了口气,“赶紧的!”
姜其风起身来到抢救室门口,隔着门缝,他只能看到姜丽书的脚。
护士挡住他的视线,“请病人家属后退。”
“我妈妈她怎么样了?”
“我们正在竭力施救,请耐心等待。”
姜其风没办法有耐心,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妈妈不会有事的。”姜且强行把人拉回长椅边。
姜丽书本就命不该绝,都是因为那该死的沈家。
姜且动怒了,空气中生出几分可怕的威压。
被逼退后想再次靠近的游魂,半路止步,这回直接缩回停尸间,再没出来过。
抢救室里,心电图传来“嘀”的一声。
宣告病人死亡。
姜其风的心跳漏掉一拍,想要冲进进去,被一只手推开。
“闪开。”
姜且声音冷厉,手上飞快掐诀,拍在门上。
低喝一声,“回去。”
手握除颤仪,准备实施心脏复苏的医生发现,姜丽书拉直的心跳恢复了。
波动很小,逐步上升中。
他们面面相觑。
之前从没遇到过心脏跳停又自行恢复的情况。
“都别愣着,还不能掉以轻心。”
他们快速检查了姜丽书的身体,心率到了正常水平,血压也逐渐正常。
姜丽书迷迷糊糊地,眼睛睁开一条窄窄的缝。
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还记得自己刚刚以另一个视角,旁观了医生们的抢救。
然后,好像听见了女儿的声音。
姜丽书感觉眼皮很沉,重新闭上眼睛……
——
“姜小姐帮了我大忙,我这点帮助真的不算什么。”
姜丽书的病床前,站着王宇安,
他又被老爹托梦了,梦醒后连夜开车赶回A市。
到医院一打听才知道,姜丽书真的在住院,当即往她账户预存了费用。
姜且给姜丽书掖了掖被子,看了眼王宇安手背上的伤口。
“猫还好吗?”
王宇安点点头:“还好有你提醒,要是再晚一点,我爸……猫就被他们弄死了。”
王家人丧心病狂,对所有流浪猫实行捕杀。
抓到黑猫第一时间送到兰兰面前。
院子里是王常在的灵堂,王太太哭得泣不成声。而屋子里,他们唯一的女儿正拿着剪刀,打算对一只小动物下手。
要不是王宇安闯进去,黑猫的皮都要被剥掉了。
发现王宇安的脸色不好,姜且问:“它受伤了?”
“被剪刀划伤,送去宠物医院了。”
想起黑猫痛苦悲伤的眼神,王宇安心里沉甸甸的。
对王家人恨之入骨。
“伤得很重吗?”
“伤口一直在发炎溃烂,输液用药都不管用。”
姜且略一身沉思,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你稍等,等我哥回来,我和你一起去看它。”
王宇安惊喜,“真的?可是你妈妈……”
“她没事了。”
“那就麻烦了。”
——
宠物医院里,通体黑色的小猫躺在垫子上,小小的前爪打着点滴。
兽医助理帮它清理掉背上的脓液,有些发愁:“小黑的伤口溃烂面积又扩大了。”
医生拿着针管走过来,给打了一剂消炎药。
黑猫金色的眼睛黯淡无光,奄奄一息的望着门口方向。
医生将针筒扔进垃圾桶里,听到汽车声回头看去,王先生带着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
她蹙眉,“你快来看看,那个女人是不是姜且?”
助理凑过来一瞅,“是她!她和王先生是朋友吗?”
医生摸摸黑猫的脑袋,“你爸爸带大明星来看你了,高兴吗?”
王宇安进门恰好听到这句,差点跪下。
说清楚到底谁是爸爸!
姜且对医生点了下头,弯下腰,“它情况很糟。”
“它肾脏和肝脏损伤严重,免疫系统很糟糕,这也是外伤一直不好的原因。”
医生看上去面无表情,其实心里好奇死了姜且和王宇安的关系。
总不能是情侣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姜且22,而王宇安34。
两人只差一轮。
“我们可以把它带走吗?”姜且问。
“最好不要。”医生想说它时间不多了,看到王宇安悲痛欲绝的表情,她改了口。
“它要每天打消炎针,还要定时换药,你们自己可能操作不了。”
姜且蹲着,下巴抵在台子上,指腹按过黑猫的前额。
她天生阳气旺盛,阴气少,鬼怪不侵。
死过一次后,阴气暴涨。
宛如一口不断喷涌的泉眼。
只渡过去一点,王有德溃散的魂魄稳住了。
黑猫两只耳朵抖了一下,精神一点了。
“喵。”
王宇安紧绷的身体松懈,还得是姜且!
姜且:“别高兴得太早,只是暂时的,他撑不了多久。”
王宇安喜悦的表情僵住,比哭还难看。
黑猫撑起无力的身子,靠到王宇安的手背上,眼睛始终望着他的脸。
要把王宇安刻在记忆深处。
王宇安颤抖着手,摸了摸它的温热的额头。
宠物医生看得有些心酸,给助理使了个眼色,两人回到前面招呼顾客。
黑猫伸出舌头,仰头舔了下王宇安的掌根。
粗粝的舌头蹭得王宇安发痒,他忍不住笑起来。
笑着笑着,就哭了。
被大哥骗出国,回不了家的时候王宇安没有哭。
在国外打黑工,被老板打骂克扣工资的时候,王宇安没有哭。
为了顺利毕业,没日没夜的学习,好几次因为劳累过度晕倒住院,王宇安没有哭。
长大后的他,只哭过两次。
一次是父亲灵堂里,一次是现在。
王宇安有种感觉,父亲要离开了。
“你想看看他吗?”姜且给王宇安递纸巾。
王宇安猛地抬头,“想,我当然想。”
姜且咬破指尖,血点在他的眉心正中。
靠在手上的小小身体僵直了,王宇安无措地低头看去,两缕青烟从黑猫身体中出来。
王宇安看见了父亲。
父亲脚边,跟着一只小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