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陈南默问道。
“跟着就行。我带你,好好逛逛殿堂。”
......
与其说是逛殿堂,倒不如说季玉泽是有目的地的前行。他带着陈南默来到了陈南默的房间,然后走到了下下间。
房门很有创意,细小的绿色藤蔓环绕在房门,藤蔓分出的枝像是粘在墙上一般,隐隐能够看到尖端似乎有一两点其他颜色。像是花,又像是尖端独特的点缀。
门把手是木质的,看上并不坚韧,却并不脆弱。
还未走到便里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季玉泽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动静,他便打开了门,尽管看过很多遍,季玉泽却依旧会被屋内的场景所震惊。
东西要么是碎的,碎不了的就是横七竖八躺着的,这是客厅。往里走有一扇门,将卧室隔开。卧室门是打开的,季玉泽领着陈南默走了过去。
他安静的站在那里,示意陈南默去看。
陈南默看到了,它激起了过往的回忆,甚至远超过去。林甸只是躺在床上,血液几乎从床上流到了门边。他的七窍流血,每根手指尖的在滴着血,有些皮肤似乎破裂了,也在汩汩流血。江予光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在一旁帮助林甸稳定能量,她眼底青色很重,即使闭着眼眸也能看出她的疲惫。
被子还是盖在林甸身上的,他一直在发抖,不知道是冷还是痛。被子空荡荡的,能够看出林甸是没有腿的。
医师陆陆续续的冲进来,他们将林甸围成了一圈,有的拿着血袋,有的在给他输送生命力,屋子里也变得嘈杂。里面还有熟人——曼莎。
大概过了很久很久,林甸的情况仍旧没有稳定下来。
耳朵似乎听不到声音了。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轻。陈南默愣在那里,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却是季玉泽能够听到的:“为什么失去腿会变成这样?”
“能量紊乱。你的能量和他的能量相冲,引动了他的旧疾。”季玉泽淡漠的说着。他记得很清楚。
陈南默的双手开始颤抖,脸色越来越苍白:“那,江予光怎么办?”
“你也知道。她的母亲已经离开了,没有亲人了。林甸已经是她最后所拥有的了。——不过,我们也会站在她那边。不管她做出什么决定。”六人相处了六年,怎么会不了解各自是什么样的人。季玉泽也希望更多人能开心,江予光对林甸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如果到最后江予光放弃和林甸在一起了,也不会有人会怪她。
“......我不知道她没有亲人了。”陈南默并非万事通,甚至于顾心的死他一开始是不清楚的。但消灭了那么多王洲人,又怎么会没有付出代价。那个火色长发女孩生命气息留在海底,陈南默无数次下海,自然能够猜到。
“是吗?”季玉泽显然不太相信,“那便是吧。”
屋内的情况仍旧没有稳定下来。陈南默越来越看不下去,他走了进去。
“你进去又能做什么?”
季玉泽的话让陈南默有了一丝停顿,但很快又恢复了。
他随机拨开一个暂时没有做事的小医师,手轻轻附上林甸的身躯,他的眼眸金光流转:“这是我的能量,所以,归顺于我。”
顿时,所有人都停住了。
一股霸道的能量从林甸身上溢出,银色如丝的能量缓缓进入陈南默的身体,穿过他的经脉,进入了银色的颈环。
林甸的情况竟也渐渐好转,他越来越平静,安详的模样都让人误以为他已经死亡。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在为他的生命坚持。
“继续。”陈南默退到后方。
曼莎立刻指挥几人趁着这次彻底解决掉问题。
陈南默慢慢的慢慢的往季玉泽的方向走,走了很久。似乎感觉已经跨越了时间、空间,重新回到了多年前独自一个人,住在一栋硕大的房子里,里面没有什么人,只有陈南默一人在漫无目的的行走。
“感觉怎么样?”季玉泽略带关切的问他。
“还好。”陈南默的额头冷汗直流,虚弱的语气并不会让人相信他还好。颈环吸收了他的能量,加之刚才那一波,他再一次尝到了身体被掏空。那太难受了。
“有力气去下一站吗?”
陈南默深呼吸一口,打起精神:“走。”
季玉泽带着他穿过了殿堂,殿堂后有一块巨大的空地,这里是活动区。穿过活动区,又走了很远,出现了一个铁栅栏门,没有上锁。
门上用木质牌匾,牌匾上是金色的几个大字“烈士陵园”。
季玉泽走在前面,开了门,他盯着陈南默,示意他进去。
“......”陈南默沉默着,走了进去。
直走不远,是一块稍大一些的墓碑,墓碑上刻着“石洲第五百七十二代大殿下千景城城主——凌阳之墓”。这里没有凌风陌之子,因为凌风陌知道,凌阳一直只是他自己,不是附属在别人名字之下的。他所渴望的,其实早就在了。不论是独立自主非附属,还是亲人的关心、爱人的喜爱。
“凌阳的身躯消散了,所以王上便拿了一些他生前的东西。那时候战争临近,大家都很忙,葬礼办得比白校长的都还敷衍。只是尤其记忆深刻的是刻碑的人,五十多岁的老匠了,手还抖了。”季玉泽注视着墓碑上阳字日下长了许多的一笔,“来参加的人很少,可那几天全国的氛围居然都很沉,大抵是战争快开始了吧。那时我以为他们都不知道凌阳已经去世了。”
“......”
“知道凌阳去世的那天,凌云之就去把头发剪掉了,像是变了一个人,却又好像没变。她还是会开心的和我们聊天,却感觉她周围悲痛的情绪快要实体化了。”季玉泽瞥了眼陈南默,此时季玉泽倒觉得他的头发有些长了,竟然遮住了他的表情。
“......”
“怎么不说话?你也在难过吗?”季玉泽靠近他,伸手想撇开他的发。却又觉得不妥,顿住,接着放下。
“我们......走吧......”陈南默的声音似乎挺平稳的,认真感受着他情绪的季玉泽却能够看出,他的声音在颤抖。
“还没结束。你知道的,战争会死很多人。”季玉泽盯着他,陈南默要比季玉泽高一点,可此时季玉泽却要低头看他了。
“......不看了。不必......再看了。”陈南默低着头,银发在早晨清冷的风里飘荡。
墓园旁种了很多树,树叶在一旁哗哗的落,有的飘往远方,有的深埋土地。它们破损,脱落,远离家乡的,是否已经忘记,曾经在那棵光秃秃的树枝上存有一席之地。
当身旁越来越多的不同,改变便成了理所当然。难道改变会忘记曾身处何方?
滋养成长的土地不会怪罪忘记,可道德会反复去拉扯背叛,直到它露出不堪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