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诚知道自己想得远了,改口问道:“诶,赵逸。你有没有听说采秋他娘得的什么病?”
赵逸用不确定的口吻答道:“具体什么病还真说不上来。但是病症很奇怪——据说花夫人时不时会发烧,烧晕了的时候还能知道屋外都发生了什么事。”说完,他又讷讷地自言自语道:“如此奇怪的病症,真的是嫁女儿就会好的吗?”
这场面叶诚别说没见过了,连听都没听过。赵逸所问,其实不止是他一人心中所想。但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花七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死马当成活马医——当一个病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寄希望于求神拜佛...
谨慎的本性驱使着叶诚多嘴问道:“花家其他人没有女儿了吗?”
赵逸摇头,好笑道:“怎么可能?如果就花采秋一个,怎么会有那么多花家的人?诶诶诶,我脑子里又想起那些声音了!”说完便十分痛苦地闭目摇头。
张继姚见叶诚愁眉不展,便问道:“你怎么了?”
叶诚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我觉得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
听见这句话,赵逸也顾不得脑海里的“年纪多大”“什么要求”之类的呓语了。他开口道:“说说,你都发现什么了?”
见张继姚跟着点头,叶诚开始引导起二人思路。他抛砖引玉道:“为什么要嫁花采秋?”
“不说了吗?给她娘冲喜啊!”赵逸见怪不怪道。
叶诚又问道:“但是花家不止花采秋一个吧?”
赵逸觉得叶诚的思路有问题,便纠正道:“可那是花采秋的娘亲啊!总不能让族里别的晚辈成亲给她冲喜吧?”
叶诚摇头,循循善诱道:“但是你觉得花采秋,乐意吗?”
“她乐不乐意不还是得嫁吗?”赵逸倒是觉得花采秋做的没错。他扪心自问,要是自己站在花采秋那个立场上,恐怕会做一样的选择。
叶诚点点头,朝赵逸解释道:“我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样的。反正我一旦不开心,我娘肯定也不开心。”
赵逸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
叶诚道出了自己的猜测:“刚刚你们也说了,这次成亲是花家刻意而为。目的就是向朝廷跟商人双方炫耀。所以我敢说,这不仅不会是她娘的本意。更不会是花采秋的意思!”
说着说着,叶诚的语气有些慷慨激昂起来:“信佛再有个度,也不乐意把女儿随便嫁给一个人。而且听说她娘亲得病很多年了,除了医生,没有人比患者还清楚自己的身体。她肯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这么做。因为不仅是我们疑惑,她心里肯定问过自己无数次——这病,是嫁一个女儿就能好得了的吗?”
赵逸虽然听出来这次成亲背后好像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目的,可不知道幕后主使究竟是谁的情况下,他苦恼道:“那该怎么办?”
绕来绕去还是绕回来了。叶诚朝二人表示等明天自己父亲来了再做打算。然后就是赵逸的个人秀了——他把赵庭明跟他讲的,和自己听说的江湖见闻全部说了个遍。一会儿是武当派天机道长孤身连捣数个匪窝,一会儿是梅吹雪千里杀人一剑毙敌。叶诚二人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就在三人谈天说地的时候,花采岁推门而入。
“嘿!你们聊什么呢?”
叶诚倒是被吓到了,他轻吐浊气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花采岁见张继姚跟赵逸提防的样子,哑然笑道:“既然留宿花家,要是不让我一尽地主之谊的话就太说不过去了!我爹过来叫我你们一起吃饭。怎么样,去不去?”
当清楚看见赵逸朝自己摇头的时候,叶诚朗声道:“既来之则安之。为什么不去?前面带路!”
花采岁比了个大拇指,很是欣赏叶诚的胆色。
“你和花家毕竟沾亲带故,等会儿就由你说话。”叶诚见赵逸听了这话还是不肯站起来,就拉了他一把的同时也踢了下他的屁股,催促道:“走在前面,快点!”
赵逸就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一小步一小步地跟在花采岁身后,给叶诚跟张继姚看得哭笑不得。
这顿饭,并不在谁的屋子里吃,而是在花七自个儿的院子里。
“来啦?”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叶诚猛地抬头——叶言正笑吟吟地盯着他。
刚踏过门槛,叶诚小跑几步上前问道:“爹?您怎么来了?”
“我说的是初一见,不代表初一才见啊!”叶言说完,朝身旁的男子飒然笑道:“怎么样?我这儿子,还不错吧?”
这时叶诚才注意到叶言身旁那个面部线条相较于花采岁的硬朗柔和几分,比起花采秋的娇柔又阳刚不少的男子——他就是花家的前任家主,花寒处。因为同辈中排行第七,固有花七公子的名号。但谁也不曾想到,这一声“公子”一喊就喊了四十年。从公子,喊到了花寒处快有了孙子。
花寒处偏头柔和笑道:“不错。听得出来,不输我家采岁。”
叶言飞了个白眼,护起了自家孩子:“老瞎子,你快拉倒吧。”
叶诚这才想起一件事——据说这位未来泰山,年少时出了意外导致双目失明。但他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以一种极为乐观积极的心态去活。让江湖上各路豪杰听见花七这个名号就竖起大拇指。甚至还有人说,如果将柳笑风比作是只是不安分的猫,那花七就是那条唯一能让他安分下来的鱼。
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叶诚如此想着,深鞠一躬。
柳笑风颇为吃味道:“嘿,你个混小子。你对我态度怎么没那么好?第一次见面连门都不让我进!”说完又看了眼花寒处,酸溜溜地继续道:“也对,毕竟是未来岳父。”
叶诚还是有点吃不消柳笑风的突然发难,只得苦笑。
赵逸筷子不停地往碗里夹菜,他拉了拉张继姚的袖子:“你干嘛呢?怎么不吃?快吃啊!”
张继姚看着叶诚被桌上几位长辈嘲笑,又看了看上辈子多半是饿死的赵逸。他无语道:“你刚刚在路上可不是这样的啊,现在怎么没心没肺地吃起来了?”
“嗨,你不懂。我那时候还以为他们是要盘问关于我的事。我紧张啊!不过现在看来,嘿嘿...”赵逸说话的声音很低,生怕高了被发现拉出来当靶子。
叶诚朝花寒处抱拳问道:“不知前辈唤我前来所谓何事?”
此话一出,刚热络起来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赵张二人傻眼地看着叶诚,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直来直去了;柳笑风没有说话,但看向他的目光已然带了赞许之色;叶言瞥了眼上座的花寒处,只是笑着饮酒。
“你猜猜看?”花七像是踢皮球似的把问题又抛给叶诚。
叶诚出言试探道:“让我找人?”
花寒处不置可否地继续问道:“找什么人?”
叶诚更加确信了心里的猜测,他坚定道:“想要让您嫁女儿的人!”
“说对了一半。”花寒处笑容尽收,一字一句地补充道:“准确的说,是除了他娘之外想让我嫁女儿的人!”
花采秋他娘真觉得将花采秋嫁出去能够治好自己的身体?叶诚觉得有些可笑,但心下却是凛然——为什么真的会有母亲为了自己的身体牺牲女儿的一生幸福?
花寒处这番话所蕴含的信息让叶诚一时无言。而花寒处只当他是害怕了,又扬眉问道:“那现在,你敢吗?”
“哪怕结果会寒了前辈的心?”叶诚需要知道对方会让自己放手而为的程度——别说是让我查,结果查起来处处掣肘,那还查个屁。
花寒处倒是被问的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就是响遍整间院子哈哈大笑:“你确实不凡,也不枉秋儿那么记挂你。”
叶诚涨红了脸,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见他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长辈们都捧腹大笑。
最后还是眼盲心亮的花寒处替他解的围。花寒处通知道:“我给你半月时间。你要是能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我亲自把采秋交到你手上。”
正当叶诚被幸福砸得有点晕头转向的同时,叶言拍了下他的后脑勺笑骂道:“还不快多谢你未来岳父?”
花寒处置气般地冷哼一声,伸手制止道:“别高兴的太早!你养的这头猪,能不能拱我家的白菜还要看他的本事!要是查不出来,就别怪我跟秋儿她娘狠心了。”
叶诚认真点头,但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着手调查这件事了。叶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赶人道:“没什么事就带着你的朋友先走吧!采岁,送一下诚儿。”
拉走赵逸的时候,赵逸还忙不迭地多叨了两口。
回去的路上,花采岁好奇道:“你真要查?”
叶诚模棱两可道:“关于这事,你的乾闼婆有什么消息吗?”
花采岁接话道:“算有吧。只知道那个要我家嫁妹妹的那个人好像确实是个高人,替不少人算过命。”
见对方语气轻佻,叶诚帮他敲响警钟:“刚刚你爹在饭局上的话你也听到了吧?这事,必定是你花家之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