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志为什么要帮我?”
“柳笑风为什么不用灵犀指法救我?”
“锦衣卫又是怎么知道常州府里发生的事?”
“没想到小小的贪腐竟牵涉到了国本之争?”
“常洛此人多半与太子有关。可这位从未见过的福王,好像来者不善啊?”
“也不知道虎子怎么样了...”
“嗯,谁在喊我?”
叶诚吃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自己父亲憔悴的面容。他虚弱道:“爹?”
叶言见他终于苏醒了,欣慰笑道:“你娘刚休息,就别打扰她了。”
叶诚正要开口,只听叶言又道:“饿不饿?让人去给你盛点粥吧?”不等他回答,叶言便吩咐道:“去盛点粥来!”
叶诚只觉得自己的头还是沉重,他问道:“爹,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一夜。”
叶诚这才注意到——原来赵逸父子,江南双姝,柳笑风,刘海志,全在这屋里了!
“你们年轻人聊,我们先出去了!”叶言朗笑,说完便跟赵庭明和柳笑风离开了。
叶诚看向刚刚回答自己的梅凌雪,又问道:“刘广生呢?”
“死了,当场死的。”对方淡漠的表情反倒让叶诚觉得不像是一条人命,只是随便杀了只鸡鸭一般。她深深看了叶诚一眼,旋即解释道:“他是自杀,不用担心。”
叶诚不是很愿意与这个生性凉薄之人聊天,便转头问起刘海志。他疑惑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刘海志如实道:“他与我确是血亲。但当年我快饿死,是你外公救我;我孤掌难鸣之际,更蒙廖公庇佑。既然廖公想帮你,我自当舍命相助。”这番话把他自己所贯彻的道义说得明明白白。
叶诚看着快忍不住的赵逸,笑道:“你想说什么?”
赵逸嘴巴动了动,然后羞赧地挠了挠头:“本来有很多话要说的,但是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叶诚莞尔。他开口道:“虎子怎么样了?”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梅凌雪无奈道:“我们已经找了,但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梅凌雪既然说出这话,叶诚知道虎子是凶多吉少了。他突然觉得有些疲乏,再问道:“魏朝呢?”
提起魏朝,所有人都愤愤不平!赵逸恨恨道:“那个墙头草见风声不对早跑了!”
宫里的人多是如此——政治嗅觉极为敏锐,两头押宝讨了好之后就溜之大吉。叶诚环视一圈,发现张继姚不再,便问道:“续衍呢?”
赵逸不确定道:“他好像说是有事出去了。”
“多半是去见常洛了。”梅凌雪补充道。
不发一言的花采秋端着粥坐到了床边。她盛了勺粥轻轻吹了两口递到叶诚嘴边。
看着众人促狭的目光,叶诚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热。他偏过头婉拒道:“别这样...我,我自己来吧。”说完就要伸手去接碗,却被花采秋轻轻拍开。
见叶诚忐忑地张嘴,花采秋哄孩子一样地笑道:“这才乖嘛!”
叶诚就这么在众人注视下吃完了人生中最尴尬的一顿饭...
赶紧推开花采秋的手,叶诚疲倦道:“我累了,你们先出去吧。”
众人陆续离开后,叶诚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叶诚被赵逸的声音吵醒。
按压着发胀的太阳穴,叶诚不满道:“你要是不能说服我,我就跟赵庄主说你打扰我休息。”
赵逸浑然不惧,但因为来的太急,气都还没喘匀。他上气不接下气道:“是...是虎子啊!虎子回来了!”
叶诚“腾”地从床上起身,毫无身为伤者的自觉。不过很快他也就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了代价:“嘶,怎么那么疼啊!虎子呢?”
赵逸赶紧搀他起来,忙不迭答道:“在门口,就在门口。”
等到了门口,已经围上了不少人。可当叶诚来了,人群像被一双无形的手一样自动拨开。叶诚看到了死死咬着下唇的虎子,一把上前抱住了他!他检查着身体各处,下意识问道:“虎子,你没事吧?”
噗嗤!
叶诚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腹部——那里正插着一把刀。他表情复杂地看向虎子,不解问道:“为...为什么?”
虎子流着泪大喊道:“是你杀了我爹!我要替我爹报仇!”
不止是笑会传染,哭也会。叶诚视线模糊,两行清泪从脸颊划过——脸上有迷茫,有痛苦,有悲伤,有自嘲...
刘广生,这便是你的后手吗?还真是精彩...
正当叶诚如此想的时候,他看到虎子脸上划过的凄楚。叶诚马上用手掐住了他的双颊。可为时已晚...
虎子的嘴角流出一道黑色血线,他无力喃喃:“哥哥...你对我很好。所以,对不起。”
虽然自己没有防备,但好在虎子刺的不深。叶诚顾不上头上不断沁出细密的汗,吩咐道:“别管我,先救虎子!”
重新回屋,大夫检查下伤口包扎之后就离开了。
叶诚朝赵逸笑道:“这次,不要再喊我了。让我好好休息!”说完便昏昏睡去。
众人出了屋子,赵庭明朝赵逸冷哼道:“你给我滚过来!”显然是不打算放过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了。
自己刚刚才跟叶言拍着胸口说绝不会出事,言犹再耳之际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这让赵庭明老脸往哪儿搁啊!
赵庭明板着脸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见自己父亲朝叶言打了个眼色,赵逸也明白了父亲此举目的何在——这是让自己给叶言一个交代。不管说得如何,都由他从中斡旋。
想到这层,赵逸不敢再隐瞒,便把叶诚跟赵六的关系说了。
听完赵逸的交代,叶言担忧叹道:“这关...只能靠诚儿自己过了。”他又对众人施了一礼,抱拳道:“我还有事,不便久留。告辞了!”说完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接下来,便是各回各屋了。
梅凌雪的房内,花采秋开口抱怨道:“我就没见过这么冷酷的父亲。自己儿子伤成那样了,还说有事要做。相比之下,还是他娘好点。”
梅凌雪捂嘴娇笑道:“你这还没过门就开始嚼公婆的舌根?”
然后就是一个枕头朝她飞来...
花采秋俯卧在床,两只脚不安分地上下摆动。她随意道:“梅姐姐,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们那天的情况啊?”
梅凌雪把枕头丢了回去,慢悠悠地将那日战况娓娓道来。听完她所说,花采秋有点奇怪:“锦衣卫是哪里来的?”
梅凌雪老实摇头,但还是提供起几条思路:“这个我也不清楚,应该是他的后手或者是柳伯伯的帮忙。”
没得到满意答案,花采秋不悦道:“不过那时候为什么柳伯伯没用灵犀一指救他呢?”
梅凌雪倒是没有跟着花采秋起劲,而是解释道:“若是寻常暗器,柳伯伯自是不在话下。若真接下火铳,柳伯伯起码得废两只手指。”
听了梅凌雪的解释,花采秋杏眼圆瞪。她半信半疑道:“真这么严重?”
梅凌雪面露无奈地反问道:“那东西是打仗的时候才用的,你觉得呢?”
花采秋也不再质疑,她突然紧张道:“那,那他爹刚刚说的什么要靠叶诚自己过了是什么意思?大夫不是说刃上无毒,只要多加休息就好了吗?”
梅凌雪这时候倒有了老师的样子,她循循善诱道:“若是叶诚为你而死,你会如何?”
直勾勾的目光盯得花采秋心里很乱,她最后还是怯怯答道:“会...会哭吧。”
花采秋这话说出来自己都对这个简单到乏味的答案有点没底气——不知道是觉得痛哭流涕配不上为卿赴死,还是因为事情还没发生的那种不确定。
也或许,在她心里表达难受的唯一方法就是哭了。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花采秋听见梅凌雪的问题,开始沉思起来。像是为了弥补刚刚那个答案枯燥,这次她斟酌了许久才说道:“一个像太阳一样的人。”
梅凌雪有些不解。她好奇道:“太阳?”
只听花采秋旁若无人地肯定道:“就是太阳。虽然有时候会让人感觉难受,但通常情况下跟他打交道很舒服。心里有事的时候,找到他,马上烟消云散。也不知道那坏小子那张嘴骗了多少女人!”她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轻到只有自己听得见。
梅凌雪还在思考,花采秋嫣然笑问道:“你呢?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像雨一样的人。”
“雨?他有那么烦吗?咦,梅姐姐,你脸怎么那么红?”
“闭嘴!快睡觉!”
......
品剑山庄某处院内,赵庭明与柳笑风对坐。终究还是赵庭明忍不住开口问道:“柳前辈,这锦衣卫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柳笑风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道:“应该是叶诚安排的吧。”
“他怎么会认识锦衣卫的人?”赵庭明不知道是怀疑柳笑风,还是真的不解。
柳笑风不耐烦地摆手道:“无所谓了,等他醒了你去问他吧。反正这事已经结束了。”
“是啊,结束了。只是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赵庭明为叶诚的境遇而担忧——这么个容易钻牛角尖的人,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出来。
柳笑风倒是幸灾乐祸地说道:“早跟那混小子说了不要查不要查。当官的哪里有干净的?好了,现在他满意了?还敢动朝廷命官,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庭明本想替叶诚说说好话,但想起眼前这人的身份与脾气便讪讪住口。
不过柳笑风话锋一转,开始为自己看好的这个后辈扼腕起来:“唉,最后还是卷入了这场争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那混小子真是...唉...你说叶言他也是,自己要报仇就报仇!还把自己儿子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