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也这几日确实忙。
初入文书局,很多工作还无法上手,经手的都是些档案资料。
军事、政治还有经济都有涉及。
很多东西都是陈年资料。手写的字迹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模糊,甚至还有缺失的资料,查漏补缺都要费很多事。
有些东西,还要去文书局下设七个处了解。
偶尔有人耐心指点,也有人对她这个新上任的女秘书不大服气,没给什么好脸色。
林清也要整理资料,又要应付这些人的小心思,忙得团团转。
忙,却乐在其中。
女子从政,这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
时惟樾开了这个先河,给了她这份重担,她自然想做好自己,并要辅佐他将这条路铺的更长,让更多妇女参政。
“林秘书,南京调令已经下来,这些是阳城官职人员的变动,你核对名单后给副局长。”有人将一份名单交给她。
“多谢。”林清也拿过名单看。
名单上有南京派来的人,也有阳城内部的调动。
林清也目光一定,“何先生要升财政局局长了?”
“林秘书认识何局长?”
段简看了眼名单,啧了声,“都说铁打的财政,流水的市长,何先生这次升官,是要混的风生水起了!可惜啊,何局长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女儿。之前他姨太太不是还怀了个儿子,不知怎么的还掉了,都是命啊。”
他感慨何局长福薄。
林清也和何局长有两面之缘。
一次她想结交太太们,去拜访何太太,正巧遇到三姨太穿高跟鞋摔倒流产一事,无意掺和了别人的家事。
第二次是她去参加孙忠利在百乐门的宴会,钟龙头在饭桌上言语轻薄,何先生替她说了话。
林清也对何先生印象很好。
他处理女人之间的矛盾,没有大男子主义自我专断,而是让她们自己解决。
宠爱姨太太,却不打太太的脸。
“何局长这样的人,教养出来的女儿也极好,怎么算命不好呢?”林清也收起名单,不咸不淡的反问。
段简一愣。
这种话题,男人们凑在一起都是哄笑一堂。
他下意识和往常一样脱口而出,忘了参事处来了个女人。
林清也是个女人,作为阳城头一个参政的女人加入参事处,自是要为其他女人打抱不平。
可女人参政,能做些什么?
林清也来了这么多天,什么正经事也没做过,想来也就这般碌碌无为了。
借着男人的光,混了个虚职。
“林秘书说得对,这些整理资料的事务,女人也是能做好的。”
段简从桌上又拿过一叠资料放在她手上,不怀好意的笑,“那就辛苦林秘书了,这些资料也一并整理了吧。”
林清也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段简见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诧异问:“林秘书,我脸上有东西?”
“不是,我就是一事不太明白。”林清也说,“我想着您资历比较老,定能为我答疑解惑。”
她看着段简,露出一副虚心请教的表情。
女人这样看着男人,男人虚荣心得到满足,特别是这样一个美人。
男人都喜欢女人比自己无知。
段简大手一挥,豪气道:“林秘书但说无妨。你刚来确实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清也一脸感激:“那就多谢您。”
还没问就感谢,段简的虚荣心更加膨胀。
他背着手,扬起下巴,等林清也发问。
“文书局下设七个处,我是文书局局长的秘书,替局长处理下设七个处的事务,也要跟着局长接触参事处的一些内容,对吧?“林清也问。
”那是自然,林秘书这个岗位还是很艰巨的。”段简连连点头。
“您是下设一处的记员,我来文书局半个月,和您接触更多。因为您分办着各个处室的事务,对各个处了解颇多,凡事都要向您请教一二。”
“没错,没有我不了解的事情。”段简红光满面,听得浑身舒畅。
林清也话锋一转:“那我的问题就来了。”
“林秘书讲。”
林清也眉眼微弯,闪过一丝狡黠:“说好听点你分办着各个处的事务,敞亮点说不就是处理琐碎小事?三十多岁,在文书局工作十几年,到如今还是个记员的位置,你难道不清楚自己的能力?”
“你!”段简听到她的话,脸一阵红一阵白。
知道林清也是挖了坑让他跳,他气急败坏的想要破口大骂。
想到什么,他左右看了眼。
两人在过道说话,周边都是工作的人,有人已经听到动静。
他压低嗓子,威胁林清也:“林秘书,我劝你谨言慎行!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在文书局这么多年,结下的交情比林清也这个新人多太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给她使点绊子。
何况,这里有多少男人认可女人参政?
“我倒想看看,怎么吃不了兜着走?”
林清也倏然抬高了声音,“当然,你肯定是认不清自己的能力的,眼界如此狭隘不把女人当回事的男人,能有什么能力?”
这番话掷地有声,不仅在打段简的脸,也是在打在场男人的脸。
她丝毫不怕别人穿小鞋。
“林秘书你说什么?”段简脸色难看,浑浊的眼睛怒视着她。
“你是下设处的普通记员,我是文书局局长秘书。遵循我阿爸阿妈的教养和礼仪,我见到你尊称一声,因着你年纪比我大,同时你也是这里的老人。”
林清也说,“不过,于情于理,我的职位在你之上,你理应对我尊敬……我来找你办事,而不是求你办事。是不是,段记员?”
最后几个字,她着重强调,一字一顿。
段简:“你你你……”
他的下巴一阵抖动,嘴皮子抽搐了好几下,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前的小丫头,来了半个月,说话一向轻声细语,没想到发起蛮来如此咄咄逼人,尖锐不堪。
之前都是假象。
林清也在敲打他,也在敲打其他对她不尊重的人。
小小女子,在都是男人的场合里用这种方式站住脚。
有人想要说话。
他们都是男人,人多势众,一个小女子还拿捏不了?
林清也眼尖注意到,笑容更深,一脸无辜娇俏。
她啊了声,掩住嘴先发制人:“段记员,我年纪小,不如您见识渊源。你一个大男人,想必不会和我这样的小女子计较吧?”
她先一步,堵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话。
男人自诩比女人聪明,认为女人只适合在家相夫教子,如今再和女子争执,倒显得他们太过斤斤计较。
何况,还是个十八岁的女人。
段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