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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时,已是中午。

林宣阳和虞姝正在吃饭,听到佣人通报,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迎出来。

他们都知道林清也在给时惟樾办事。

具体办什么事,林清也没说。

“……总算是回来了!”虞姝提心吊胆一整晚。

见到自家女儿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眼泪像断弦的珍珠一颗颗往下落。

“孩子都回来了,别哭了。”林宣阳安抚着妻子。

嘴上这样说,还是忍不住关切的看了林清也好几眼,“这两天,没什么事吧?师座他……可好相处?”

不好相处。

五分钟前,时惟樾还让军官把车停在路口,让她自己走进来。

谭耀森原本准备拐弯,硬生生被时惟樾阻止,车子急刹车,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斜在路口。

时惟樾那张脸,从她睡醒就没有好脸色,周身都散发着冷气。

林清也大气都不敢喘。

一听下车,立马提着皮箱就跑,连车门都忘了关。

紧跟在身后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他是真生气。

林清也吓得一个激灵,跑得更快了,生怕时惟樾变成洪水猛兽,几个箭步冲过来提溜起她。

望着阿爸阿妈担忧的面庞,林清也还是强撑起笑容,违心说:“……挺好相处的。”

虞姝松口气:“那就好,阿妈还担心师座因为那件事耿耿于怀……”

她拍着胸脯,将心放回肚子里。

“师座不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

林清也打断她,挽着虞姝的手进屋,笑着岔开话题,“阿爸阿妈,我都闻到饭菜的香气了,你们是不是在吃午饭?我好饿啊。”

她靠着虞姝的肩膀,撒着娇。

她表现的没有漏洞,虞姝不疑有他,立刻拉着她去餐厅。

程管事让人重新热了菜。

林宣阳经商二十余载,平时和药材打交道,和人交际也是靠心。

老实憨厚,也不是完全不懂商场上那些尔虞我诈。

跟着时惟樾做事,那些事定然比商场上的勾心斗角更复杂。

“你跟着师座做事,外面风言风语太多,阿爸最近也听了许多。”吃饭时,林宣阳提到外面传的事。

“清也,你自小聪明,比阿爸脑子好使。”

他说,“宋家孩子那事,原本外面对你议论颇多,再多一个和此事有关系的师座,更是沸沸扬扬。加上元宵那晚让孙家那小子一闹,更是把你推向风口浪尖。

我和你阿妈知道事情原委,到底不能和外人说,就算以后你不替师座办事,那些人还以为你曾经……你自己虽不在意,但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众口铄金,我和你阿妈也不希望你被人指指点点。”

林清也问:“阿爸的意思是?”

林宣阳还没回答,虞姝便迫不及待问:“师座可说让你替他做多久的事?”

林清也愣了下。

这她倒是没问过。

除了时惟樾性格时好时坏,她几次后悔跟着他做事,真正替他做事后,也从未想过这件事。

时惟樾从一开始,就说了给她面子,她可以自己去充实里子。

林清也想成长,也知道督军给了时惟樾师长的身份,他会留在阳城。

做多久?她没有想过。

看着父母的面庞,知道这件事他们私下讨论过。

“……未曾问过。我跟着师座,能学到很多,才刚刚开始。”林清也如实说。

虞姝微微叹了口气,拿起勺子给她舀汤。

胳膊肘,悄悄推了自己丈夫一把。

林宣阳说:“之前阳城出事时,你让程管事把家里能动的钱财全存到汇丰银行,其余的换成了金条。这几天,剩下的钱阿爸也存到了汇丰银行,只留下一些生意上活动的钱。

你虽是女孩,阿爸不觉得你比男人差,你想要跟着师座学习,我和你阿妈无有不同意。只是宋家和时家的谣言加在你身上,你阿妈还是担心对你不便。

我和你阿妈商量,等你替师座办完事,咱们就换个地方生活。都说学以致用,学到了真本事,就算去哪,你也不会吃亏的。”

他们没有直接反对此事。

上次他们从城外回来,林清也就和他们说了此事,他们稍作犹豫便答应了。

林宣阳和虞姝是白手起家,两个人都没什么文化。

他们的女儿,自是极尽宠爱。

送她去学校,也请先生教琴棋书画,从未落下她的教育。

阳城做生意的人很多,有钱人也多,林家中规中矩,但教出来的孩子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

他们都知道,女儿是有主见的人。

说什么事都是有商有量。

就算他们心中有了想法,也会问林清也的意见。

林清也慢条斯理的将嘴里的菜吃掉,才说:“阿爸阿妈说的有理。若哪日不跟着师座,咱们一家换个地方生活也是好事。”

“是啊!”虞姝松了口气,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她给林清也夹了许多菜,脸上也浮现欣喜笑意,“清也,我和你阿爸不求你此生大富大贵,只要能平安幸福就是极好的。

那些军阀,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你跟着师座,也要处处小心翼翼,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咱们和那些军阀攀不上关系,就算有什么关系……”

虞姝说到一半,不知想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了林清也一眼,见她脸色如常,又看了自家丈夫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林宣阳使了眼色,又在桌下比划了两下,示意她坐下,别再说。

虞姝讪笑着坐下。

他们都不是能言善道的人,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话来救场,只得挤出一些笑声,试图打破沉闷的气氛。

林清也埋头吃了口饭。

“我知道的。”她突然说。

林宣阳和虞姝异口同声:“啊?”

“我知道,真出了什么事,没人会保我。”

宋诚安尚且如此,时惟樾和她非亲非故,更不会保她。

时惟樾没说,林清也却心知肚明。

他给她面子,是让她在和别人交际时不被人看轻,让她有底气。

这些虚有其表。

他许诺的,只是她存在价值时才给到他的。若她真犯了错,还有千千万万个所谓“他的女人”出现。

就像去杭州的那艘船,跟在他身边的女郎。

林清也自知不是特别的那个。

别人前仆后继,她要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