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菊一惊:“您写信,是让他们走?”
“是,”周曼左右扫了眼,看着自己的三个丫鬟,一股酸涩涌上来,“我们败了,不管是无言,还是金塬,我不会让他们再为我冒险,只有委屈你们几个陪我一起了。”
三人闻言,齐齐跪下,望梅一张小脸上没有惊惧,反倒一片坦然:“能和小姐一起,死又有什么关系,奴婢们从来不怕这些。”
念菊笑着流泪:“奴婢愿意跟着小姐,咱们争也争了,败就败了,无非是一条贱命,不值什么的。”
“你们倒是豁达。”周曼无奈摇头,“惜竹,江州还是你亲自去,只有你能劝动父亲。”
惜竹眉头紧锁,缓缓摇了摇头:“不,奴婢不能离开,宫中不太平,连我都走了,谁护着你们?”
一时间,屋中没人说话,周曼呼出口气:“父亲通敌弑君的事情没有查清,没人会对我怎么样,当务之急还是......”
惜竹有些急的打断她:“现在没有为难你们,可若奴婢真把将军带走了,李意还会放过您吗?您是在装傻还是把我们当傻子,李意把您留在宫里,不就是扣为人质吗?防的就是将军跑!”
越说越气,惜竹烦闷的别过头去,声音带着哭腔:“您这是在逼奴婢害您!我做不到......”
这个道理惜竹懂,念菊和望梅也懂,一时间,屋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好半天,周曼才出声,声音干涩:“为人儿女,你们说,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没人能回答她,周曼突然起身,跪倒在惜竹面前,惊的三人手忙脚乱的去拉人,周曼只是固执的不肯起:“答应我吧,好惜竹,小姐求你。”
惜竹早已落了泪,一张俏丽的脸憋得通红,她抹了把脸,“若他不肯走呢?”
“他当然不肯走,”周曼笑了下,“骗他,打晕他,你总有办法的,把他弄走就是。”
周明望不会离开周家军,周曼也没打算劝说他离开,她只能用些卑劣的手段,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做什么都行。
“你们等我回来,我有办法带你们出去,信我!”惜竹给周曼磕了个头,利落的起身,又看向望梅二人,“这段时间,护好小姐,护好......自己,我定然会回来,务必想办法保全自身!”
念菊早已哭成泪人,拉着惜竹的袖子不松手,望梅哑了嗓子:“万事当心,遇事不要逞强,也不要挂念我们。”
惜竹嗯了声,转头深深看了眼周曼,随即翻身从窗口出去,消失在漆黑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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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周曼被关在这一方小院子里,得不到外间的一点消息,生活陡然安静下来,她却知道,这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假象,该来的,还是会来。
果然,七日后的一天下晌,院子里突然来了一堆内侍,其中一人高声道:“有谕旨!”
周曼俯身跪下,就听那小内侍说道:“现已查明,周明望勾结大周,卖国求荣,又伙同方家女方念茴谋杀先帝,罪大恶极,理应处以极刑,但念及其曾于国有功,不予株连,判处周明望斩立决,周家嫡女绞刑,立即执行!”
好似一道惊雷劈下,周曼晃了晃神,方才抬起头:“家父他如何?”
小内侍面生,周曼从没见过,他呵呵笑了两声:“周明望已经被处斩,你若是快着些,还能赶上他,黄泉路上,父女俩也好做个伴。”
周曼不死心,急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你见到了?”
“奴才是没亲眼见到,但这人头还在江州城墙挂着呢,假不了!”
周曼眼前一黑,望梅和念菊忙一左一右扶住她,周曼稳住身形,深吸口气:“可否让我和手下人交代几句?”
“请便。”小内侍后退两步,“早晚都是个死,利索点。”
周曼顾不上别的,拉着望梅和念菊进屋,抬手制止二人:“你们要活着!”她死死抓着俩人的手,“将军府没有株连,这是天大的好事,拂夏我就交给你们了,带着家中财物离开金陵,不要想着报仇!帮我找无言和觅兰他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听到没!”
念菊抓着周曼的手,脸上爬满了泪,狠命摇着头:“不要,小姐,奴婢不去,奴婢不要去!”
“听话!”周曼摸她的脸,“去找许承佑,告诉他开封不一定安全,让他想办法去找文颂,如果可以,求他护住你们。”周曼在脑中拼命搜寻着什么,随即道,“沈行应该还在金陵,他会愿意帮你们,还有广源寺的智一和尚,他是母亲的故交,也可以试着投靠,都记住了吗?”
望梅一双眼睛通红,满脸的决绝,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小姐,您说的话我们都记住了,您放心,我们拼了命也会做到。”她把纸包塞到周曼手心,声音发颤,“这个不苦,奴婢放了饴糖粉。”
周曼看着手中的纸包,笑了笑:“还是你细心。”说罢,她把纸包收进袖中,就听到外面的叫声:“好了没有?”
大门打开,落日余晖照在三人脸上,周曼把二人推出去:“能让我的婢女先离开吗?我不想她们看着我死。”
小内侍手中多了个托盘,上面一匹白绫,一根麻绳,他扫了眼念菊和望梅,摆了摆手:“国主仁厚,不愿牵连无辜,送她们离开吧。”
俩人被推搡着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周曼和几个内侍,周曼整了整衣衫:“请吧。”说罢转身入内,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好似不是去赴死,而是参加一场宴会。
“恨吗?”小内侍紧随其后进来,转身把门关上,笑意盈盈的看着周曼。
“恨啊。”周曼没回头,背对着人,给自己倒了杯水,“可老天爷不会再给我一次机会了。”她突然转头,冲小内侍笑了下,“成王败寇,我认。”
话落,她举起桌上的杯子,晃了晃,脸上一片悲戚,自言自语似的,“不知道那人有没有走远,还记不记得我。”说罢,她猛然仰头,就在此时,一阵劲风袭来,周曼只觉后颈一疼,整个人顿时失去知觉,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后倒去,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混着毒药的水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