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肇庆炭行。

徐凤齐伸了伸老腰,哎呦一声:“钱难挣啊!”

一旁的小厮忙扶着徐凤齐坐到软榻上:“齐爷,您躺着,小的学过一点推拿手艺,您试试?”

“你来吧,让我也松快松快。”

小厮看着瘦弱,手上力气却不小,徐凤齐被按的又是痛苦又是舒坦。

“小吴,你这手艺可以,以后你每天都抽空给我揉揉,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喽。”

小厮满口答应:“齐爷,谁不知道您老可是李都尉最信任的人,这点卖炭的营生都做了多少年了,您就放心交给下边的人就是了,您也好歇歇。”

徐凤齐趴在榻上,半边老脸被压的变形,说话也嗡嗡的:“你不明白,一来你别小看这炭行的生意,利润大的吓死人!不亲眼看着我睡不踏实!”

哼唧了几声,徐凤齐就又道:“这二来,我不过是个账房先生出身,都尉再信任我,咱也不能居功自傲,要什么都不管了,那我这颗棋子不也就没用了吗?”

小厮忙道:“齐爷,还是您老想的周全,是小的胡说了。”

徐凤齐心血来潮,还想再提点小厮几句,就听到外面传来喊声:“齐爷,收货了!”

“齐爷,您躺着,反正就是收个货,小的去帮您点一点便好。”

徐凤齐动了动腰,一阵酸疼感顺着屁股往下走,他痛苦的闷哼一声,摆摆手:“行吧,小五你去看看,仔细着点!”

“哎,小的明白!”

吴致脚步飞快的来到库房,冲来人拱手笑道:“不知这次送来了多少?如今天冷的厉害,炭的需求可大的很呢。”

来人裹着厚厚的大氅,全身包裹的只剩眼睛,声音粗犷,“咱们也想多送点,只是兄弟们辛苦砍的木头被人抢了,我也变不出木炭呀。”

“你说什么...”

吴致话音未落,就感觉脖子一凉,鲜血喷涌而出。

“一、二、三,倒!”

吕周南轻轻后退一步,任由吴致捂着脖子,哼哧哼哧的倒在自己脚边。

“散开,杀!”吕周南伸手示意,身后库房迅速闪出十几个黑色身影,并迅速窜入各个角落。

徐凤齐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心头一震,忙翻身看过来。

只是一眼,徐凤齐就被吓出一身冷汗,“你...你是谁!”

吕周南哼笑一声,“齐爷,好久不见了。”

徐凤齐脸色铁青,也顾不上腰疼了,忙滚下软榻,跪倒吕周南面前,“吕小将,有话好说啊,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吕周南一脚踹到徐凤齐胸口,把他逼出一口鲜血,“李肇杀我兄弟时,你怎么不劝他别冲动?现在再求饶,晚了!”

徐凤齐急得大喊:“冤枉!吕兄弟,咱们有误会啊!”

“误会你娘!”

吕周南根本不听徐凤的解释,在他看来李肇固然可恶,但这个徐凤齐才是真正的小人,于是手起刀落的送他归了西。

李肇一脚踹开炭行的大门时,徐凤齐的脑袋就好巧不巧的飞到了他脸上,滚烫的鲜血把李肇最后一点理智也烫没了。

待看清那颗头就是他最仰仗的徐凤齐时,李肇直接发了狂。

“啊!吕贼!韩昶!你们敢杀我军师!老子宰了你!”

李肇疯了一般,不要命似的和吕周南缠斗起来,而他们双方的几十号手下也各自拼杀起来。

双方都攒着火,下手完全不留情,大有新仇旧恨一起解决的架势。

一时间,肇庆炭行成了一个小型战场,血肉横飞。

吕周南在奋力拼杀时想到一个问题——

李肇这个时候应该在翠莲楼玩女人,怎么会出现在炭行?

巧合?还是计划出了问题?

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得知答案了。

就在肇庆炭行乱成一团的时候,城东的大街小巷也同样很热闹。

“你看到了吗?”

“你也看到了?”

“到处都贴着呢,说肇庆炭行免费送炭,这怎么可能!”

“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万一是真的呢!”

“就是,去看看!我家是肯定买不起炭,眼看今年冬天都熬不过去了!我要去碰碰运气!”

于是,在暮色四合时,城东不但没有如往常一样安静下来,反而如热油入沸水,彻底热闹了起来。

大家争先恐后的来到肇庆炭行的门口,然后惊讶的发现,炭行真的开着门。

几个胆大的进入炭行里面,然后又惊叫着滚了出来。

“死...死人了!”

乱世中,死人实在没什么奇怪的,看大家都不以为意,其中一人指着屋内道:“炭行掌柜头被割了!好多死人!”

“掌柜死了?”

“是啊!”

“那是好事啊!”

“这...”

没等胆小的反应过来,就有人冲了屋里,打开了库房大门,扛出了一大袋木炭。

“抢啊!还等什么!”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如梦初醒,纷纷行动起来。

抢!

抢!

抢!

“不抢就等冻死!”

“这些挨千刀的,抢咱们生意,活该!死得好!”

赵时宴抱臂看着疯抢木炭的人群,冲俞子都嘱咐道:“让咱们的人在周边巡视,别让官府的人发觉。”

“是!”俞子都猫着腰,和几个兄弟分别冲向不同方向。

周曼穿着男装,作小厮打扮跟在赵时宴身后,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突然,疯抢的人群中爆发一声带着泣音的呐喊:“老天有眼!感谢上苍怜我樊州百姓!”

“苍天有眼啊!”

“苍天保佑咱们熬过这个冬天!”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感激声和磕头声响彻街巷。

这些冬无碳火,饥无饱餐的百姓都是南唐子民,想到此处,周曼心中一痛,恨声道: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何那些君主就是不明白?”

赵时宴的视线落在周曼左耳,轻声道:“不是不明白,而是做不到。”

女子因为寒冷而略显苍白的脸庞转向他,眼中带着悲戚,“何处能求一个贤主?”

赵时宴知道周曼的无奈。

李刑不是贤主,李意更不是,所以她把赌注押在李如达身上。

可李如达又哪里是什么贤主?

赵时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捏了捏周曼手指,“小姐,咱们要去城西了,那边还有好戏等着开场。”

周曼从刚才的颓丧中回过神来,闷闷的嗯了声,随即又看向赵时宴,“乔先生,你干嘛总捏我手?”

赵时宴低头走路没说话,好似聋了一样。

周曼瞥他一眼,哼了声,“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

话没说完,周曼只觉左手一热。

赵时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鼓点打在周曼心上,“小姐既然不让捏,那就握着,可好?”

周曼脚步一乱,白皙的脸上涌上几片红晕,可到底没有挣开那只温暖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