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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铎不愧是能得太子赞誉、堪比前唐来俊臣的人,只一刻钟不到,他便反应过来了这几桩案子之间似有似无的联系,再想想那几家赌坊背后的三位股东。

他只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难怪当时老夏让他不要掺和进去!

可如今,只怕来不及了……

陈铎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咬了咬牙,决定搏一搏!

傍晚,太子回宫。

庆海刚将这一天的乱象细禀完毕,殿外便来报:“刑狱司陈铎求见。”

太子皱起了眉头。

庆海说话可能还会带上三分夸大,危言耸听。可陈铎自从领了东宫的刑狱,但凡涉及案子,他是宁可不动,但凡有动作,必是抓住了十成的证据。

且此人一向不爱钻营,七八年间主动往自己跟前凑的时候,屈指可数。

今天这一来,只怕也是为了这些事——

“传。”太子揉了揉太阳穴,深感此刻身边得用的人还是太少。

若有一个得力的内坊典内,或者一位精明能干的太子妃……

要不然,把老夏调回来?

可老夏回来也未必能摆得平这么多事……

“叩见太子。奴才陈铎,有些推测,须得了太子殿下的允准,才敢往下查。特来禀报。”陈铎简单直接。

太子看了庆海一眼。

庆海委屈,但是庆海不说。

庆海带着一殿的内侍宫人都退了出去。

陈铎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若这几桩案子是一个线头儿,那就还得找回张朱的案子上。

“当时奴才查过张朱的底细……三位股东分别是……”

说完,陈铎跪伏在地,一言不发,只等着太子发话。

太子这时候的脸色平静,心里却层层累积起来滔天的怒火!

那三家股东他早就从庆海处听说了。

但头一天忠肃来过一回,和自己把话说得很开,后续的态度也很好。那个年纪的青年,不会有那个心机城府,一边跟自己七情上面地黏糊,一边暗地里指使了人来杀人。

但是,他口口声声厌恨了十几年的旧勋贵们,他会跟他们合作这等毁名声的肮脏买卖吗?

他才二十一,他没有这个本事。

太子低着头沉思。

可若还有人,只是借了忠肃的名字,其实出的暗股呢?

钱某跟富贵儿等夸口时,说自己若是知道了这背后的人是谁,绝不会生气。

可既然知道自己不会生气,又为何要灭口呢?

所以,其实,是一个……表面看来,跟自己再亲近不过、甚至能做自己的主,但其实心里对自己忌惮又厌憎的人……

太子低下头去。

他觉得自己猜着了。

但……

若钱某是已经想到了这一层,所以在故意误导,实则挑拨离间呢?

“查查。”太子木着脸开了口,“你去找庞参军,跟他说,孤的话,让他调四个胆大心细、熟知京城人事的侍卫给你。

“不必急,能查实了就行。”

陈铎在太子浓浓的疲惫失望声音中,确认了太子隐约的怒火和被背叛的心寒,大概知道了自己这宗差事的彻查范围——

除了那幕后的人是皇上,那便是天王老子,也不用讳言了。

陈铎安了心,利落告退。

庆海给他开了殿门,看着他的背影走了,大步回来跟太子抱怨:“这姓陈的越发死气沉沉了,刚才从我身边儿过,一股子阴冷。”

“刑狱之人,若无这股阴冷,那你才要担心。”太子恢复了两分温情,懒洋洋地靠在宝座上,给出了一点儿闲谈的状态,“那必是他没认真查案子,只是糊弄事儿罢了。”

庆海笑:“也是。”

立即转了话题问:“殿下晚膳有想吃的么?还是依旧请王承徽跟李典膳商议着来?”

“让他们商量。这两个凑在一起,一个会想一个会做,孤跟和恪陶哥儿,可就都有口福了。”太子添了三分兴头,“孤等着看今晚的菜。”

庆海笑呵呵地让长赢去传话。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外头的天儿阴了下来,天上的云也渐渐厚了。

太子往外看了几眼,道:“前儿上午那会儿,就以为要下雪,谁知午后一阵风,云都吹散了。孤还以为这场雪就过去了,谁知今儿又聚起来了。”

“那奴才去安排一下巡夜和明晨进宫的事儿。”庆海忙忙去了。

太子便就着烛火随手捡了几本奏本看。

段嬷嬷悄然出现,指点着宫人给他换了三层桂树烛台,将烛光再挑亮些。

“嬷嬷来了?”太子察觉,抬头看着她笑了笑,“阴天,怕是有雪。嬷嬷的膝盖和后腰可还好?疼不疼?”

段嬷嬷含笑摇头:“还好。”

太子想起来,哦了一声,笑道:“我前儿央告父皇的奏本他批下来了,林某不必等到年后再来入职。

“他昨天进京,再休整三天,初十便过来,先跟陶哥儿见见,带着玩几天。

“等过了正月再开始上课。”

段嬷嬷满脸皱纹顿时笑开了:“好!这个好!”

太子见她听了这个回话竟然还不离开,便知她可能有事,放下了手里的奏本,认真问道:“嬷嬷有事?”

“宫里最近接二连三出事,这是老奴本事不够、管束不善的缘故。老奴特来请罪。”段嬷嬷说着,跪了下去。

太子忙站了起来:“嬷嬷,你快起来!这是内坊的疏漏,与你什么相干?!”

“后殿的事,太子三年前交给老奴了。如今事情几乎都出在后殿,自然与老奴相干。”段嬷嬷坚持原则,不肯顺水推舟。

太子无奈,叹口气,亲自下了高台,亲手扶了她起身:“孤的根基浅是一方面。再来,只怕是孤开始监国这件事,碰到了某些人的利害。

“所以别说是嬷嬷了,便是母后在这里替孤照看后殿,想必该出事一样也是幸免不了的。”

段嬷嬷听见这话忽然提到皇后,心中猛地一跳:“殿下这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太子深吸一口气,又叹出去,双手背后,低头看着地上,低声道:“他们出去查案子,查赌坊时,意外发现,忠肃跟人家学做生意,竟然在许多赌坊里,都有掺股。

“我在想,若是母后知道了她一向爱重的幼子,竟然沾手了这等污糟事,会不会气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