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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忍不住笑了出来:“我那好叔父怎么说?”

“令叔自是勃然作色,痛斥下人行事糊涂,又说令堂兄悲痛太过以致浑噩,一时不察才有这样错失。

“当场改了过来。

“奴才又奉上承徽亲手缝制的孝服和亲手抄写的往生咒。并替承徽问候了长辈和兄妹等。

“恰好荣国府的令亲们都去吊唁,传看之后,交口称赞,直说承徽孝顺,不愧是得了陛下青眼的。”

夏守忠说到这里,深深地低下头去,藏起了自己脸上的嘲讽。

谁知王熙凤坐在上头直接冷笑:“哎哟哟,他们还有脸夸我呢?可真是一门好亲戚!”

一甩手里的帕子,“你接着说。”

夏守忠心中微动,平心静气地续下去:“奴才没接他们的话,只说承徽还吩咐让把养了许久的鹦鹉带进宫去,相伴守孝。

“王大人自是立即照办。

“令婶却使人出来传话,说鹦鹉自承徽走后不吃不喝、乱吵乱闹,下人照顾不周,已经飞走了。

“还是承徽那位叫王礼的堂兄,默默地从内宅把鹦鹉提了出来交给奴才。又致歉,说被衔怨下人欺负了,那下人已经处置,请承徽宽谅。”

王熙凤从鼻子里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被安儿抱在怀里的鹦鹉笼子,直接开口问道:“谁剪了你的翅膀?”

“鸾姐儿,鸾姐儿,快把剪刀放下!”鹦鹉模仿余氏惊慌的声音,极像。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

“那还有谁欺负过你?”王熙凤又问。

鹦鹉在架子上挪来挪去,又委屈又得意得摇晃身体:“夫人小心,这贼鸟的爪子尖着呢,让奴婢们帮着您!今儿非拔光了它的毛不可!”

王熙凤响亮得“哈”了一声,极尽嘲讽:“真是好本事,在我面前放个屁都得挑姿势,欺负起一只鸟儿来,倒是勇武非凡了!”

夏守忠强压住翘起的嘴角,再度低下头去。

安儿却只觉得头上发晕,小心翼翼地赶紧看了一眼孟繁霜。

果然,孟姑姑气得额上青筋都暴起来:“承徽注意措辞。”

“姑姑你都不夸我,我都会用‘勇武非凡’这样的文词儿了呢!”王熙凤一句岔开,又看向夏守忠,“还有吗?”

夏守忠略一思索,点头道:“奴才离开时,瞧见咱们东宫过去了一个侍卫,叫郭建的,之前乃是太子贴身亲卫。

“这些日子因犯了口舌,被罚去守东宫的大门。

“他跟奴才互相见礼时,告诉奴才说,令叔王大人的丁忧折子皇上准了。

“所以太子看在承徽份上,让他去给令叔送些程仪。”

人还在京里,便去送了程仪?

这不就是明摆着轰他快走?

王熙凤心情顿时阴转晴,甚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想不妥,装模作样干咳一声,捏着嗓子,娇滴滴:“太子爷待人真好!”

听到这一句,殿内另外三个人都赶紧低下头,生怕自己笑出声儿来!

鹦鹉也高兴了,摇来摆去,跟着怪声怪调地学舌:“太子爷真好!”

王熙凤伸手捂眼,赶紧令安儿:“快把这扁毛畜生给我拿出去!”

安儿噙着笑答应了:“那奴婢带着它去一趟内坊鸟房,看看怎么给它修剪一下,好把翅膀尾巴都再养起来。”

王熙凤不胜其烦一般摆手让她快走。

待身边只剩了夏守忠和孟繁霜时,王熙凤才给他们互相介绍,正色道:

“虽然太子只令我守制一年,但一年后我也才十四,尚且不到能替太子开枝散叶的年纪。

“所以三年内,我都没有争宠、甚至承宠的心思。”

二人原本听她说话直露,都有些不自在。

但惊觉她竟这样清醒,又不由得都认真听了下去。

“太子是个博学多才的人,端看他今日对梅姐姐的态度,便知他看重读书知礼之人。

“正经点说,我就是个莽夫!

“陛下和太子分别赐了你们二位过来,无不是希望我认真读书识字,日后才好更妥帖地服侍太子和太子妃的意思。

“所以你们一个上午、一个下午,商量着给我上什么课罢。

“晨起我要练功,这个是不可能丢下的。夜间我睡得早,也不必安排功课。

“至于内外管束之事,也请您二位商议着来。

“我贴身之事,暂时只由安儿如儿来做,待日后巧莲巧桂练出来了,再上来帮忙不迟。”

原则说完,王熙凤再不管他二人怎样争竞计较,一起礼送出门。

内殿终于安静下来。

如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小心地扶了王熙凤起身,到了窗下榻上,递了大软枕让她靠着歪倒,轻轻地给她按揉太阳穴,低声道:

“昨儿一宿没合眼,今晨又动了这么久心思,承徽累坏了。

“奴婢让巧莲去了膳房,让她要一碗山药银耳粥来。

“一会儿承徽吃了,好生歇一觉?”

王熙凤合上了眼睛,只觉得晨起便开始的隐隐头疼缓解了大半,抬手拍拍如儿的小手,表达了同意和赞赏,便又垂下手去。

如儿松了口气,噙着笑,手法越发轻柔。

一时粥端来了,王熙凤吃得肠胃舒适,依了如儿服侍着睡去。

待到午后,明争暗斗了半天的孟繁霜和夏守忠终于敲定了王熙凤的日程,即:

寅正四刻,也就是五更时分起身练功,卯正用早饭;

卯正二刻开始跟着孟繁霜诵读三百千、练字、学诗词歌赋;

午正用午饭,歇晌;未时二刻开始跟着夏守忠学四书,直到酉时。

那之后便都是王熙凤的自由活动时间,但要保证在戌时二刻前上床睡觉。

王熙凤对这个安排很是满意,想了想,甚至高兴地让安儿寻个机会,悄悄地告诉西殿梅染或者梅疏一声,请梅若芹放心。

临睡前,安儿神情怪异地悄声相告:“梅良媛的人都躲着我呢!我还是硬抓着梅染才说了这件事。”

王熙凤抿着嘴笑:“梅姐姐还没想明白。不急。”

夜幕降临,众人睡去。

被重新拎回来的鹦鹉修剪得利利索索、漂漂亮亮,开心得睡不着,在架子上蹦来跳去,压着嗓子嘎嘎叫:

“那谁不在,还有那谁也不在!

“哈哈!

“大人还是最爱我!”

王熙凤闭着眼睛,纤细白嫩的手指从帐子里伸出去,直直地指着鹦鹉:“金二彩,你给我闭嘴!

“我昨儿一宿没睡,今儿要补觉。

“一会儿小七小八来了,你们自己聊。

“敢吵醒了我,明儿我一锅炖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