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1团中央空地,王二孬拿着个纸喇叭,大声喊道,
“暂1团面临前所未有之危机,让你们拿枪冲锋我们是不指望了,现在,请能动的跟我去码头抢运物资,谁他妈的要犯怂,给老子滚出暂1团!”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便响了起来,
“王部长,我们票都买了,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王二孬瞪着三角眼,骂道,
“怂瓜们,抢运完物资,你可以随货船离开,谁要是敢偷奸耍滑,爷爷的枪子可不长眼!”
王二孬看着被训的像孙子一样的各级将领,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舒坦!
浑身舒坦!
突然,指挥部冲出一道车队,驶向前沿。
透过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其中一个吉普车上坐的,正是谢志宇,他手里拿着冲锋枪,满脸杀机。
王二孬站的笔直,以军礼送行,并大声吼道,
“祝旅座旗开得胜!”
谢志宇看到他,微微点头。
连旅长都亲自冲锋陷阵,可见形势危急。
不少军官受到感染,想拿枪跟随,但被家人死死拉住,他们终究是血勇不足,最终向现实妥协,朝谢志宇离开的方向敬礼。
王二孬等车队消失在视线后,立即换了一副嘴脸,颐指气使,
“都麻溜地,前线等着军火呐,妇女老幼可以先登船!”
这个时候,不管你是将军,还是少尉,都得乖乖听指挥。
上千人不用催促,向沿江码头涌去。
为了不暴露行踪,路上并未开启灯光,人群跌跌撞撞,几乎没有不摔跤的。
雪花轮的船长斯图尔盯着两三公里外的炮火,心惊肉跳,他很想离开,可驻军控制了机轮舱,在货没卸完前,不许他离开。
斯图尔愤怒,抗议,甚至威胁,都没鸟用。
那些大头兵可不管别的。
最终,斯图尔在挨了一枪托后,彻底老实了。
他站在船头,不断祈祷上帝保佑,他发誓,无论雇主给再多的钱,他都不愿意再来。
一天后,他又来了,因为雇主给的报酬实在是太丰厚了,跑一趟,抵的上他半年的收入。
危险?
别逗了,在海上,还有不危险的时候?
富贵险中求嘛!
大量人员的涌来,明显加快了卸货的速度!
短短半个小时,货轮便被卸了一大半。
船舱前脚刚被清空,后脚就被老幼妇孺挤满,简直是无缝衔接。
二等兵徐克突然指着一名中校喝道,
“这里是妇孺区,谁准许你躲在这里的,下去搬货!”
中校刚想抖官威,脸上就挨了徐克一巴掌,
“耳朵塞驴毛了,让你下去听见没有!”
中校捂着脸,麻溜地将一根小黄鱼塞在徐克口袋里,哀求道,
“大兄弟,我脚扭了,能不能通融通融?”
徐克掂了掂口袋里的小黄鱼,嘴角露出一丝弧度,
“我再说最后一遍,下去搬货!”
“大兄弟,我脚真扭了!”
徐克的脸立即冷了下来,抬手朝他脑袋就是一枪。
一名妇女和两个孩子扑到中校尸体上,嚎啕大哭。
徐克指着妇女,冷冷说道,
“他死了,活只能由你来干,下去搬货,否则,全家处决!”
拉动枪栓的声音、黑洞洞的枪口,令妇女不寒而栗,她被吓尿了。
周围的人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徐克没工夫和他们耗,抬起步枪,对准了妇女的脑袋。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小伙子,刘太太还要带孩子,就让我这将死之人替她吧?”
说话的是一个老人,胡子发白,但身体还算硬朗,他肯定比刘太太有劲。
徐克点了点头,
“可以!”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还有谁不该出现在这个船舱,自己站出来,主动去搬货!”
话音刚落,十几个人站了出来,向舱外走去。
偷奸耍滑,在这里没有市场。
徐克叫住最后两人,命他们将中校尸体抬出去扔了。
之后,他开始在船舱里一一检查,寻找漏网之鱼。
徐克是豫省人,原来只是文弱书生,连鸡都不敢杀,如果没有意外,他会当一个教书先生,娶妻生子,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倭寇来了,黄河被掘开了口子,之后大旱,守军又连年盘剥,在退却时还纵兵劫掠。
徐克从殷实之家变成流民,之后被抓了壮丁,成了保安团,后又成为暂编第一军的一员。
他的心本来已经死了,但在暂1团,他遇到了改变命运的人:老班长韩六斤。
徐克又燃起了的希望,因为老班长给他介绍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人人平等,没有剥削,没有贪官污吏,百姓可以挺起腰杆做人。
徐克痛恨贪官污吏,今天,他终于得偿所愿,亲手击毙了一个。
被击毙的中校,不是第一个行贿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当最后一个船舱检查完,徐克的口袋里多了5根小黄鱼和一根大黄鱼,这些,都将成为他的党费。
同时,船舱里又抬出了6具尸体。
‘聪明人’,因自己的聪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空中,吉姆拉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他虽然只是局外人,但此刻心完全悬着。
如果暂1团被全歼,工业区的武装力量,将失去对红色方面的威慑力。
相反,如果暂1团今晚能守住,那就不同了。
要知道,这可是短兵相接,和守在碉堡里射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借助炮弹爆炸发出的间歇光芒,吉姆拉看到,暂1团的士兵在坦克和装甲车的掩护下,正在打反击。
敌兵悍勇异常,无数士兵前仆后继,抱着炸药包要与坦克同归于尽,可惜,他们未能近前。
碉堡内,刘运动累的几乎要瘫痪。
里面堆的弹药太多,二十几个人在地道里不停搬运。
按照约定,再过半个小时,团里觉得夺回碉堡无望,会直接炮击摧毁。
沿江码头,最后一箱弹药终于被搬走。
斯图尔大喜,刚要下令开船,就被阻止,气的他大吼大叫,
“为什么!为什么!货已经卸完了!”
徐克扬起枪托,斯图尔立马老实了,声音柔和了许多,
“先生,我们这可是货船,你装载妇孺尚且说的过去,如果运送士兵,会被当成运兵船击沉的!”
徐克冷冷说道,
“我一会儿会让他们脱下军装,这些都是难民!”
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令斯图尔大为不满,可是,他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生闷气。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如果惹对方不快,说不定还要挨揍。
白人的优越感,是建立在对方软弱可欺的前提下。
徐克显然不能归于此类,没看他说杀人就杀人!
“先生,你的士兵什么时候可以运完物资回来?”
徐克冷冷答道,
“最多两个小时!”
说完,他转身下了船,去指挥‘难民’运输物资。
两、三公里的道路上,挤满了运输的人,他们一律靠右行走,井然有序。
突然,道路两旁窜出无数道身影,,
“缴枪不杀!”
徐克还没来的及反应,就被枪抵住了脑袋,他的嘴角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大声喊道,
“别开枪,别开枪!”
说完,他丢下枪,高高举起自己的双手。
一众军官被吓的肝胆俱裂,有的失声叫了起来。
“不许发出声音,谁叫就打死谁!”
子弟兵控制住局面后,马上开始转移俘虏,抢运物资。
这个时候,红色方面的动员能力就体现出来,无数的民夫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有的挑着扁担,有的推着架子车,还有的干脆手提肩扛。
短短十几分钟,道路上堆积的货物,被抢运一空。
货轮上,斯图尔看见不知从哪儿冒出的红色兵团的士兵,大喊大叫,
“机轮舱,启动螺旋桨,倒车!”
原本监视斯图尔的士兵,突然遭遇变故,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任由斯图尔慌乱地指挥船员启动货轮。
越是大型船舶的启动,越是困难。
庆幸的是,发动机一直未曾熄火,斯图尔的命令一下,螺旋桨开始转动,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之下,巨轮开始缓缓移动。
军官家眷们嚎啕一片,她们在呼喊着自己的丈夫、父亲、孩子。
她们以前有多高高在上,现在就有多卑微!
暂1团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货物被抢后,105榴弹炮的炮弹立即砸了过来。
可惜,人去路空。
飞机上,吉姆拉张大了嘴巴。
他突然意识到,敌军今晚的行动,可能不仅仅是为了攻破暂1团,更是为了抢夺物资,因为谢志宇三面被围,根本腾不出手来支援码头。
地面的战斗进入白热化,双方的士兵开始肉搏。
有的甚至拉响炸药包,同归于尽。
一等兵桑木看向自己两米远的两公斤炸药包,被吓的半死。
“嘭!”
桑木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爆炸后,他摸了摸自己的全身,发现除了衣服被烧出许多小洞,他竟然完好无损。
炸药包里面是黑火药,外面包的全是纸张,爆炸后,外表的纸张被迅速燃烧掉,除了有冲击波和灼烧,根本没多大杀伤力。
桑木果断假装被震死。
他早就在身下垫了防冲击的架子,避免被炮弹震伤。
这个炸药包,至少‘送走了’十多名士兵,双方各占一半。
吉姆拉看到如此惨烈的一幕,叹息一声。
仗打到这个份上,暂1团基本完了,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打不了硬仗。
“谢将军犯了一个错误,他不应该在第一道防线丢失时增援,现在双方的士兵搅和在一起,他的重机枪和火炮被困住了手脚!优势尽失!”
凯瑟不以为然,反驳道,
“我们得到的信息有限!或许,谢将军有不得不救的理由!”
就在吉姆拉要收回目光时,异变突起,105榴弹炮的炮弹居然砸向了前沿碉堡。
炮火的收缩,意味着更远地方的敌兵可以增援。
而且,炮击碉堡,会伤到自己人,因为有些碉堡还在抵抗!
但实际上,碉堡里的士兵,其实是山羊,它们一受到惊吓,就会乱动,继而牵动绳子,带动重机枪射击。
吉姆拉还没来得及多想,碉堡群便被炮火完全覆盖。
这种壮士断腕的勇气,着实令许多观察员动容。
慈不掌兵,义不守财。
做将军的,有时候为了大局,连自己的士兵都要舍弃。
或许是碉堡当时修的太过坚固,一轮炮火下来,许多建筑岿然不动。
但碉堡里面再无动静。
谢志宇发了狠,全军压上,楞是冒着炮火的风险肃清了入侵营地的敌人。
反击已经不可能了,谢志宇果断收缩,退守第二道防线。
撤退,意味着暂1团的迂回空间被大大压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