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问题还是出在爵位上。
大夫人和戚景林都不甘心,眼光又高,婚事自然就一年年地拖延了下来。
包括当初戚媛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出了那场意外,大夫人绝对不会让戚媛早早就嫁给了杜耀武那个没用的东西。
相较于婚事,更多的时候,他们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得到爵位之上。
一旦有了爵位,地位摆在那儿,好人家的姑娘还不是任由他们挑选?
可前段时间他们的计划失败了,再加上戚景聿的腿疾又治好了,简直让他们头疼不已。
关键是,坠崖那件事情被戚从明查出了端倪,这段时日,他们母子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听老太太再次提起这件事,大夫人也意识到,戚景林的年纪不小了,婚事确实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
她心中不免更加着急。
着急婚事,也着急爵位。
大夫人眼神飘忽了一下,笑着应道:“母亲说的是,儿媳会尽快替景林相看的。”
“嗯。”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她又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曾宛卿。
“老二媳妇儿,你嫁进侯府也有半年的时间了,从明公务繁忙,他的几个孩子,你这个做母亲也要多多上心才是。”
老太太知道曾宛卿对戚从明的几个孩子都还不错,她都看在眼里,但曾宛卿更多的时候心思都放在戚棠身上,对于戚宁和戚景聿就相对疏忽了一些。
“不仅仅是年纪最小的棠儿,还有宁儿和景聿,他们兄妹俩都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了,你也要在他们的婚事上面多上点心,可不能一再拖延。”
有些话老太太没说出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是拖久了,就会和当初曾宛卿一样,年纪大了差点嫁不出去。
刚才老太太提到戚景林的婚事时,戚宁就知道,她老人家八成也会提到她和戚景聿了。
于是,老太太话音刚落,戚宁便故作有些羞涩的模样,低下了头。
戚景聿则下意识侧目看了戚宁一眼。
看到戚宁面带羞涩的神情,他握着茶杯的手,不由的紧了两分。
“母亲,这……”
曾宛卿欲言又止。
之前戚媛成亲时,戚从明倒是和她提起过,让她留意戚宁的婚事。
这会儿,曾宛卿突然察觉,戚从明竟然从来没有让她留意戚景聿的婚事,这是为何呢?
戚景聿的年纪可比戚宁要大,按理来说,应该是哥哥比妹妹先成亲才是,要留意准备婚事,也该先留意戚景聿的。
曾宛卿转念一想,难道是因为之前戚景聿的腿疾未好,而且身为长兄的戚景林还没成亲,那样的话,倒也情有可原。
如今戚景林的婚事快了,戚景聿的腿疾也已经痊愈,那他的婚事应该可以提上日程了。
曾宛卿和戚从明对视了一眼。
“怎么了,可有何问题?”
老太太见曾宛卿话未说完,追问了一句。
曾宛卿连忙看向老太太,浅笑着回道:“母亲,这件事情,其实侯爷前些时候和儿媳交代过,让儿媳留意宁儿的婚事,景聿……”
“景聿不着急。”
戚从明打断了曾宛卿的话,他面不改色地说:“待景林成婚后,再考虑景聿的婚事吧。”
毕竟戚景聿的身份……
他终究不是戚从明的亲生儿子,戚从明没资格安排他的婚事。
更何况,他们如今的重心也不在婚事之上。
“哎,你这话说的。”老太太嗔怪道,“景聿年纪也不小了,就算让景林先成婚,他的婚事也可以先相看起来了。”
老太太可不知道戚景聿的真实身份,只是单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孙儿,自然会操心他的婚事。
“是是是。”戚从明应道,“母亲,儿子的意思是,既然景林还没成亲,景聿便不用急,可以先相看宁儿的,毕竟宛卿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总得有个先后缓急。”
老太太闻言,微微颔首:“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又问:“那宁儿呢?”
曾宛卿笑盈盈地回道:“母亲,早在秋猎时,儿媳和那些夫人们相谈,便有在留意他们家里的青年才俊了。”
“是吗?”老太太颇为惊喜,“那有没有合适的?”
在老太太看来,上次戚媛嫁得实在仓促,这一次,戚宁可要早早看好,提前定下亲事,好好准备才行。
曾宛卿回道:“儿媳留心了,确有几位青年才俊还不错,年纪也和我们家宁儿相符。”
“比如,户部尚书的嫡长子,已经考上了进士,还是探花郎的功名,如今在翰林院当职。家世门第长相功名,皆为上等,京城里想嫁给他的姑娘家可是数不胜数,只是暂且还没有相中的。”
“上次秋猎,尚书夫人便向儿媳打听,问宁儿可有婚配,像是对我们家宁儿颇为喜爱呢。”
“哎哟,这个听着可真不错。”老太太称赞道。
“还有。”曾宛卿又说,“成国公府的世子,小小年纪已是大理寺少卿了,听说他曾经还跟随他父亲成国公上过战场,拿过一个小军功。”
曾宛卿看向戚从明:“这位世子,侯爷您应该认识吧?”
“嗯。”戚从明应道,“那孩子我确实认识,长得精神挺拔,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如今在大理寺办差,也是经常得到陛下的赞赏。”
老太太连连点头:“这个听着也不错。”
老太太看向戚宁,调侃着问道:“那两个孩子,一个能文,一个善武,就是不知道,我们家宁儿喜欢什么样的?”
戚宁垂着眼眸,揪着手帕,脸上微微泛红,看起来像是羞涩极了。
她娇嗔了一声:“祖母……”
“哎哟,不用害羞,告诉祖母你喜欢什么样的,祖母才好为你做主啊。”
戚宁匆匆站起身,支支吾吾道:“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就带着丫鬟,快步离开了。
戚景聿目视前方,看着戚宁的裙摆从他面前飘过。
戚宁这一走,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这孩子,害羞了。”
曾宛卿和戚从明也在笑。
“母亲,您真是的,宁儿脸皮薄,您非要逗她。”
“是啊,姑娘家都容易害羞。”
老太太满脸笑意:“这不是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嘛,大家都是一家人,又没有外人在。”
戚棠这个人小鬼大的,像是听懂了,也跟着发出咯咯的笑声:“阿姐羞羞了。”
在场众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只是,其中似乎有人笑得有些勉强。
其中一方笑得勉强的,自然是大夫人母子。
他们母子俩,听着曾宛卿说出来的人选,心里直冒酸水。
听听,什么户部尚书的嫡长子兼探花郎,又是什么成国公世子爷兼大理寺少卿,他们给戚宁挑的人选可真是不一般啊。
对比起来,戚媛嫁的叫个什么玩意儿啊,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夫人和戚景林怎么可能不嫉妒。
除了他们母子之外,戚景聿脸上的笑意也很淡。
那丝浅淡的笑意似乎只是为了迎合这个气氛,实际上,他的眼中却是一丝笑意都没有。
其实,曾宛卿方才说的那两个人选确实都挺合适的。
戚从明手握兵权,之前是边疆大吏,如今回京又是正二品总兵,戚宁身为他的嫡长女,和户部尚书的嫡长子、成国公世子都是门当户对的。
戚景聿也不知道为何,分明,他应该替妹妹高兴的,不是吗?
可他的心里却有些莫名的沉闷。
曾宛卿又说:“只可惜,上次秋猎宁儿出了意外,没能去成,原本,那几位夫人都是想亲眼见见宁儿的。”
老太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若是两家都有意向,可以另外找个机会,让他们年轻人见个面,互相看看。”
“是,儿媳回头会安排的,母亲放心吧。”
后面他们还聊了些什么,其实戚景聿没怎么听进去。
守岁完成之后,众人从福寿堂散去,戚景聿回了隐青阁。
修竹跟在他身后:“少爷,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去给老太太请安拜年,您早点休息。”
戚景聿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必管我,你先去休息吧。”
修竹脚步一顿,他迟疑片刻,应了声:“是。”
他退了出去,给戚景聿关上了门。
到了天色将亮的时候,修竹起身方便,竟然发现戚景聿房间的烛火还亮着。
少爷总不至于是一夜未眠吧?
修竹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可能,应该是忘记熄灭烛火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向戚景聿的卧房,想着熄灭烛火、给炭盆加几块碳,好让戚景聿再睡得好一些。
然而,当修竹轻轻推开门,走进房间后,他却惊讶地发现,戚景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休息,而是和衣坐在榻上,双目紧闭,神情不像是睡着了的安宁,而是眉间微蹙,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原本应该燃烧着温暖火焰的火盆,此刻却已经快要完全熄灭了,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冰冷的凉意。
“少爷!”
修竹叫了一声:“您怎么在这儿坐着,没去床上歇息?”
戚景聿睁开眼睛:“天亮了?”
“快……快了。”修竹回道。
天亮之后,戚景聿便前往福寿堂,去给老太太请安拜年。
去的路上,背后突然传来戚宁的声音。
“二哥哥。”
戚景聿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果然看见戚宁,她正带着戚棠和丫鬟们往这边走。
他停下来等她。
戚宁走到他面前,抬起头看他:“你怎么这么早?”
还不待戚景聿回答,戚宁便发现他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你的眼睛怎么了,昨夜没休息好吗?”
语气带着几分讶异和关切。
戚景聿微微摇头:“没事。”
“没事怎么会是红的。”戚宁嘀咕着。
戚景垂眸看着她,大概是因为今日是大年初一,戚宁穿着一身樱红的罗裙和斗篷,很是喜庆,打扮比平时更隆重些。
“你看着我做什么?”戚宁不解道。
戚景聿收回视线,问她:“怎么没见你戴我给你的发簪?”
“哦,那个啊,我觉得有些太过奢华,便让冬月收起来了。”
“能有多奢华,年节你都不戴,想要何时戴?”
总不至于,要留到出嫁的时候再戴。
戚宁笑了笑:“也是,那我回头让冬月找出来。”
两人没再多说,一行人一起去了福寿堂。
戚景聿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发簪的事情,到了上元节那日,戚宁便真的戴了他送的那只玉簪。
“怎么样,好看吗?”戚宁扶着发髻问他。
戚景聿点头,认真回道:“好看。”
“你们兄妹俩在说什么呢?”曾宛卿从内室走出来,问道。
“母亲,二哥哥在夸阿姐好看。”戚棠抢先回道。
曾宛卿闻言,仔细打量了戚宁一眼。
戚宁今日穿着一袭白底红梅的罗裙,身披一件与裙子同色的斗篷,红色梅花点缀于白色底料之上,显得格外鲜艳夺目,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支雪中傲梅,既喜气又不失纯洁。
尤其是她发髻上那支白玉簪,更如同点睛之笔,把戚宁衬得人比花娇。
曾宛卿笑道:“景聿说的不错,宁儿今日果真十分好看。”
“母亲过奖了。”戚宁回了句。
“好了,不多说了,我们快点出发吧。”曾宛卿催促道。
今日是上元节,京城有灯会,曾宛卿说要带他们几个一起出去看花灯。
“太好了,终于要出发了。”戚棠兴奋地拉着戚宁的手,忍不住蹦蹦跳跳的。
母子四人带着丫鬟,到了侯府门口。
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今日要坐两辆马车出去吗?”戚宁问了句。
“没错,我们四个人,加上丫鬟小厮,一辆马车肯定坐不下的,因此,我便让人安排了两辆。”曾宛卿说道。
她又问:“可有何不妥?”
“没有,母亲安排的很周到。”
“那便好,快上马车吧。”
曾宛卿带着戚棠先上了前面那辆马车,戚棠里面喊:“阿姐,快上来呀。”
戚宁一时间有些摇摆不定,似乎不知道该上哪辆马车好,戚景聿突然拉住她的袖子,把她往后面那辆马车带,自然地说着:“走吧。”
戚宁便跟着他去了后面的那辆马车。
戚棠还在前面的马车里嘀咕:“阿姐怎么还没上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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