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霜将春枝放到床上,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老鸨以为是春枝没将他伺候好,小跑着凑上前来。
“公子,怎么这么快便要走了?”
林青霜头也未回:“家中还有妻儿等候,不可久留。”
老鸨停下脚步,嗤笑道:“公子原来是位怕夫人的主儿,像公子这般玉人,走到哪里都是招蜂引蝶,既是夫人不知趣,公子就更不应该回去了,晾她两天,她便会低头……”
她还在打趣挽留,一抬头,林青霜已出了大门,气得老鸨扭头狠狠呸了一声。
林青霜满心都在为陆南寻担忧,虽说对方现在成了人人喊打的反贼,她却坚信陆南寻不是坏人。若他果真造反,定是有不得不反的苦衷。
只是现在的情况,要想传递消息给陆南寻,除非她亲自前去。可是她要是离开,又放心不下凌霄与那几个丫头。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留在京城,见机行事。
想到那个奇丑无比的武将,林青霜又去了一趟沈府。
她躲在暗处看到刘春绣依旧活得很不容易,一身的异味隔许远便能闻到。
离沈府最近的地方有一家卖烧饼的小摊,摊主的烧饼一般只卖半日,可整个白天都是开着门的。
林青霜走过去,买了两个烧饼,趁摊主低头找零之时轻声问道:“最近可有人来找她?其中有没有身材高大,长相丑陋的?”
这家摊主便是林青霜暗中收买,用来盯梢刘春绣的人。
摊主听着耳熟的声音,看了几眼方认出乔装打扮的林青霜,他摇了摇头,肯定道:“没有。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来找过她。”
林青霜的心稍稍安定,沈越不算孝顺之人,可也不至于任由老娘如此落魄,始终不现身的。
林青霜不知道当天她离开后,沈越便在夜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沈府的后院。
他是从后院翻进来的,站在空旷的院落,打量着院中的一草一木,许久未动分毫。
月光照在他狰狞的脸上,那张曾经让女子一见便会脸红心跳的俊秀面容,如今就像被烈日烤焦的残叶,萎缩裂开,每一寸肌肤都是焦糊发黑,弥漫出一种让人恐惧的阴森。
不只是林青霜不敢相信他会使用这么丑的一张脸,沈越自己至今都是不敢相信的。
手缓缓抚上面颊,触感比陈年老树皮还要粗糙。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这就是他现在的脸,连鬼看到都害怕的一张脸。
在凤宁山时,沈越刚开始确实是装死,想逃过一劫,可在被柳吟风手下拖行到悬崖处时,因巨大疼痛晕了过去,导致他被那两个手下滚下了山崖。
他全身都被颠簸得快散了架,衣服没有剩下一片完整的。幸运的是,他手上的铁链挂在了悬崖中间的一棵大树上,让他侥幸的捡了一条命。
沈越恢复神智后,从树上下来,从悬崖上找到了一处山洞,在洞中住了几日,渴了便喝露水,饿了就吃山洞外一颗大树上的果子。
那果子气味独特,酸涩难吃,却是他能获得的唯一食物。等他将一整树的果子吃完,终于有足够的体力从悬崖峭壁上用轻功慢慢下来。
之后,他如愿找到工具,打开了手上的锁链,恢复了自由之身。
可他全身上下伤口太多,连脸上也是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他本以为这些摩擦伤过些时日便能恢复,可看了大夫才知道,伤口太伤又没有及时处理,全部都会留下疤痕。
他毁容了。
那张昔日最让他引以为荣的脸没了。
毁容了的脸可以让他摆脱朝廷的抓捕,轻易换上一个新的身份。可他失去了一张最重要的底牌,这张底牌是他翻身之时最便捷的利器。
若是别人,或许就会一蹶不振了。可他是沈越,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沈越,他自是不会放弃的。
他并没有颓废多久,很快他便想出了新的法子,用这张已经毁容的脸给自己铺了一条平步青云的路。
沈越先是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寻找合适目标,最终确定了朝葭公主。
朝葭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四公主,皇后嫡出,从小娇宠导致她天真善良,毫无心机。她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出宫去寺庙烧香,求佛祖保佑皇上皇后安康。
上个月的十五那日,沈越早早躲在寺庙,趁朝葭公主烧香之时便点燃了佛堂。他预先在四周泼洒了火油,大火燃的极快,几乎是在瞬间便浓烟四起,火苗到处乱窜。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沈越孤身闯进火海,将吓哭了的朝葭公主抱了出来。他将朝葭公主包得严实,对方并未受伤,可他的脸却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一片狰狞。
朝葭公主感动至极,又羞愧至极。
她感觉误了此人一辈子。她没有门弟之见,凭她的身份,无论嫁给谁,都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她知道此时为表感激,最好的办法是以身相许。
可沈越的脸让她害怕。
她只能愧疚的欠下一个天大的人情,每一次看到沈越的脸,便想尽最大的能力去补偿他。
此次大火烧死两名宫女,两名僧人。因沈越英勇的救人事件,根本就没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追查罪犯的事情最后不了了之,倒是沈越这个罪魁祸首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
显赫的身份,强大的靠山。
他这几个月有空就日夜苦练武艺,较之以前,确实精进了不少。可也没有夸张到五个武将都近不了他身的地步,不过是那些武将和皇上看在朝葭公主的面子上,让步了一些,夸张了一些。
他现在的名字改叫沈忆,便是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之前的记忆。
虽说他现在靠自己的本事,再次飞黄腾达。可当初陆南寻与楚欢害他被流放,那个酷似林青霜的人与柳吟风将他逼下悬崖,这桩桩件件的旧账必须得好好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