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柳吟风之前曾经回头两次,偷看那尊巨大的观音像,林青霜调转脚步,往观音像的方向走去。
离得近了,才发现观音像怀中抱着一个大瓷瓶,有人奋力跳起将手中纸团抛入瓷瓶中。
此时,观音像周围比之前的人数多了不少,虽不及杂耍表演那边,却也已是成群结队。
林青霜匆匆围着观音像转了一圈,依旧未看到柳吟风。
正要离开之时,被角落的买卖吸引了注意。
角落处放着一张长桌,一位露出白色胡须的老先生坐在桌后,他身前桌子上堆满了白色纸条,上方放了个牌子,写着:求财求运,求福求寿求姻缘,心诚则灵。
林青霜心下了然,之前她看见的那些抛入观音瓷瓶的纸条应该都是出自此处,信男信女写下心中所求,求观音娘娘保佑,得偿所愿。
此刻老人身边围了好几个执笔之人,在纸上书写。其中一个身量最高,戴着一张猛虎形态玉面具的人最为引人注意。
虽是看不到他的长相,但此人一身衣服雅致又不奢华,举手投足间仪态得体,明显非富即贵。此刻桌上已被其他人占满,他拿了纸笔无处可写,索性将纸置于左手,右手执笔在手中纸上书写。
下笔有力,挥洒自如。
这样的人,应该不需要求财运,不知是求家人康健还是求天赐良缘。
林青霜正想得认真,那老先生便向她招手道:“姑娘,要请愿吗?自己写还是让我帮忙写。自己写给点笔墨费五文钱,让我写得给十文。”
她在摊位前站了较久,老先生以为她在此处,肯定也是想向观音娘娘许愿。
林青霜一愣,想起自己不确定是否得报的大仇,以及千里之外的凌霄,脚下不自觉的走了过去。
交了五文钱,等桌上有空处时,便俯身执笔,想先写下佑凌霄安康。可提笔刚刚写下佑凌霄三字,她便感觉身后有人偷窥。
“果真是你,楚姑娘!”
林青霜转身,便见刚才那位老虎面具的男子站在她身后,语气中明显带着欣喜。
这声音也特别耳熟,竟然是陆南寻。
陆南寻在林青霜的印象中一直是不拘小节,爽快仗义的,没想到正经起来,当真有几分皇家世子的风范。
林青霜震惊之余心跳得快了很多,陆南寻怎么会来这里?
且陆南寻唤她楚姑娘,是认出她是楚欢还是楚清?
瞧见林青霜不吭声,陆南寻接着道:“刚刚看身影,我便猜到是你,只是不敢确定。不过你的字迹我瞧一眼便能确定。楚欢姑娘,别来无恙?”
陆南寻在接到手下提供楚清的线索后,便出了京城。可他猜想女子脚程不快,到了一个地方便仔细打探,慢慢找寻,是以比林青霜迟了好几日,在林青霜回程时才终于在这里碰上。
他本以为这个身影是楚清,可偷偷看了一眼林青霜的字迹后,他便惊讶的发现竟然是楚欢姑娘的字迹。
令他懊恼的是,无论这个人是楚清还是楚欢,他竟然都非常高兴。
林青霜低垂着头,想落荒而逃。
她不能再使用楚欢的面貌,自是不能再以楚欢的身份面对陆南寻。可她自己的脸在陆南寻面前是楚欢师妹楚清的身份,她又如何解释她的字与师姐字迹相同这一事?
想到以陆南寻的修养,应该做不出揭开她面具之事,她轻叹一声,低声唤了一声见过世子。
自是间接承认了她是楚欢之事。毕竟知道陆南寻世子身份的,只有楚欢。
陆南寻拉着林青霜走到角落,语带哀怨道:“楚姑娘当真是心狠。一封书信寥寥几笔,便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托付于我。你当初说的会将朋友之子当成亲子的言语,现在还言犹在耳,我只道楚姑娘是重诺之人,看来倒是看走了眼。”
他其实想说的是,楚欢姑娘对他太过薄情,好歹两人共事过,至少也算得上好友,却几次三番仅留下书信两行,连当面与他交待的敷衍都没有。
可他并不确定楚欢对他究竟是何心思,他的傲气让他不便问的如此直接,只好将凌霄搬出来质问。
林青霜知道此事是她不占理,当时与陆南寻说好的是两人一起照料凌霄,可她一直忙于自身的事,甚至因为面具的事,连面都露不了。
虽然凌霄被陆南寻照顾得很好,可那毕竟是她的儿子,让别人照顾自己的儿子,自己不闻不问。哪怕她有一万个理由,都说不过去。
“此事确实是我的错。我最近惹了些麻烦,等处理好了后便会回京城照顾凌霄,这些日子确实辛苦您了,我……”
林青霜本是想说世子有什么需要,她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转念一想,陆南寻手下并不缺为他办事之人。
陆南寻想要的,她知道。可她现在根本没有这个心思。
所以话说到中途,便一时语塞了。
陆南寻听出她话语中的愧疚与不安,又有些责怪自己说话太重。他平时说话还算有水平,可许久不见楚欢,激动紧张之下,总是词不达意。
“我不是责怪你。既然我与你共同照顾凌霄,我们便算是同盟。你惹了麻烦,或是有棘手之事,大可寻我商议,让我助你解决。这样写一封书信便许久不出现,着实不妥。”
“也着实让我担忧。”
最后这一句话带了些超过朋友之间的暧昧。
他声音放到最温和,反复斟酌了语句,既想表明他的立场,又担心林青霜误解了他的意思。
林青霜不是不谙世事的闺阁姑娘,她又哪里能不明白陆南寻的心意?
她认识的陆南寻确实是个知冷知热,善良稳重,可托付终身的良人。他甚至没有因为楚欢姿色平平便轻看她半分,这样不看外表的重情之人,世间少有。
可当初的沈越对她有所图时,所表现出来的宽厚良善还不是令人称赞?令她心动?
人是会伪装的。
那一次心动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哪怕明知她现在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陆南寻费心思,她也已经没了再尝试的勇气。
她明白陆南寻的想法,却只能装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