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沈家厨房未有人影,不见炊烟。
“小姐,是不是要准备午饭了,再晚了,只怕那老妖婆又要找事。”
静玉将手中荷包丢到旁边小篓,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筯骨。她与小姐已经绣了几个小时的荷包,累得手都要抬不起来了。
刘春绣天天指使她干活便罢了,连她家小姐也不放过。关键是两人每天累死累活挣的工钱还要被刘春绣拿去,她与小姐两人身上都掏不出一两银子。
刘春绣不在场的时候,静玉早就将对她的称呼从老夫人改成了老妖婆。
她好几次都想与那老妖婆好好理论一番。她与小姐又不是老妖婆的家奴,凭什么要任她搓圆揉扁?
无奈小姐一直惦记着之前沈大人的恩情,一再容忍,不仅要赚钱补贴家用,还得好好侍候那老妖婆。
她与小姐天天清粥小菜,那老妖婆餐餐荤素搭配。
这日子真是过得憋屈。
“今天这一筐下午便要交货的,还有四五个,绣完了再去吧。春纺院那里本来就嫌弃我们做得慢,若是再延迟交货,只怕这一项赚钱的生计都保不住。”
赵清月好不容易找到这个还算体面的活,以前在家里时,做绣活全凭自己心意,从未料到有一日会靠这个来赚钱。
前两天她速度跟不上,还将手都扎破了,如今总算熟练了一些,越来越得心应手。
若是绣活的生计没了,她便只能与那些粗鲁的女人去争抢一些洗衣缝补类的工作,依她的性格,很难争得过别人。
无论刘春绣如何刁难,只要她多做事,少说话,且能赚钱回来,便能帮沈越守住这个家。
静玉长叹一声,还是不甘不愿的坐下来,与赵清月一起继续手头上的绣活。
她家小姐真是一根筯,有时她都想小姐不走,她一个人离开算了,却还是不放心小姐。
这世道,心软的人真是没好下场。
小姐如此,她又何尝不是呢?
主仆两个手下不停,很快便只剩下各自手中一个荷包了。
此时门却被用力推开,刘春绣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清月,静玉,这都什么时辰了?一天赚这么一点银子,便饭都不做了?做事得有计划,先后顺序得安排好。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扛饿,可我这把老骨头受不了。”
赵清月面色微红,连忙将手中荷包放下,低头道:“娘别生气。这一筐货春纺院急着要,所以我们一忙起来忘了时间,确实是我的错,我现在便去做午饭,您先回房间休息。”
静玉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赵清月一眼,将手中绣了一半的荷包放下,先一步去洗菜。她委实不想与这老妖婆待在一块儿,每一句话都气得她头痛。
刘春绣这几天算是摸准了赵清月的心思,知道这小姑娘不舍得离开,她再也没了一开始的和善,终日板着脸,将赵清月与静玉指使来,吆喝去,稍不对她心意,便大声辱骂。
“昨天的鸽子汤炖的时候不够,汤不够味,鸽子肉也未炖好,白瞎了这么好的东西。沈家媳妇不是这么好做的,你用点心,今日再做不好,你晚上便不用休息了,连夜赶工将买鸽子的钱给我赚回来。”
趾高气扬的吩咐后,刘春绣转身离去。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惯了提督府的奢侈生活,刘春绣现在虽不舍花钱,却也已过不惯苦日子。
刚回到沈府那两日,她简单吃了点东西后,总感觉胃里缺了点什么。
到了第三天,她便想极了鸽子汤的味道。让赵清月给她炖了两天鸽子汤后,虽是嫌弃味道不如提督府内大厨弄得好,可她还是吃得浑身都舒坦。
虽然赵清月与静玉一天还未必挣得到一只鸽子的钱,可她有当初林青霜赠送的五百两银票以及卖海棠的一百多两银子,暂时手头还算宽裕。
再者沈府一旦卖出手,至少有上万两的进账,她除了买些吃的与药钱,并没有别的支出,没必要委屈自己。
刘春绣总结了一套她很满意的支出方案。赵清月,与静玉一切从俭,而她以舒适享受为主。
毕竟她才是沈家如今唯一的主人,赵清月主仆只是暂住这里的外人。
毕竟她已年迈,到了该享受的时候,赵清月主仆还年轻,正是吃苦耐劳的年纪。
她这么一想,半点负罪感都没有,心安理得享受赵清月的照顾,并将她们主仆挣的钱全部拿到手中,一来她喜欢这种掌控欲,二来赵清月主仆身无分文,便只能安心留在这里。
目送刘春绣离开,赵清月双手握紧,却不敢反驳一句。
她面色通红,逃一般的进了沈府厨房。
沈府厨房很大,赵清月与静玉两人来回忙碌,也十分空旷。见静玉低头择菜,赵清月先将鸽子洗净,烧水焯了一会儿,再将其放入炖锅,加上各种香味,用小火慢炖。
主仆两人合作了几日,有了几分默契,分工配合,很快便做好了三碟小菜,一大锅稀粥。
此时,那锅鸽子汤也散发出一阵阵令人陶醉的肉香,勾得饥肠辘辘的两人咽了好几口唾沫。
赵清月正欲给鸽子汤放上调料,却听到刘春绣的尖声惊叫。
担心刘春绣出了什么事,赵清月手抖了一下,一大勺食盐便洒进了炖锅中,她顾不得惋惜,转身慌忙奔向刘春绣的房间。
静玉冷哼了一下,也跟了过去。她是巴不得刘春绣出点什么事才好,可想起那老妖婆刚才的精神劲,只怕又是要作妖。
她要是不跟过去,还不知道这老妖婆会如何欺负她家小姐。
两人前后脚赶到,便见刘春绣将整个衣柜翻得乱七八糟,一大半的衣服丢在地上,她一屁股坐在地下,见到两人,便一骨碌爬了起来。
“赵清月,我还道你对越儿是真心,才会在沈家落难之时,留下来照料我这个老太婆。原来你竟是狼子野心,算计着我沈家最后的钱财!你要银子用,可以和我说,为何要偷?沈家不能养你们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