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卑职赵东旭,月前自冼州而来,承蒙圣恩,擢升至上晋,忝居谏议少侍之职。今日有幸得见王爷,实乃三生有幸。”赵东旭跟在赫连斐后边自我介绍着。
赫连斐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赵东旭一介书生,腿脚自然没他快,只得跟在后面小步疾行,口中言辞恳切:“王爷,东旭非那等趋炎附势之辈,心中对您的敬仰,实乃源自肺腑。多年来,我寒窗苦读,力求仕途进阶,皆因心之所向,愿能近身侍奉王爷左右,共谋大业。”
赫连斐停下疾快的脚步,眼神凌厉的望向他,淡淡道:“你应当知道,身为朝臣,你的使命是效忠于皇上,为南国繁荣昌盛效力。”
“诚然,卑职心中清楚,王爷乃皇上之肱骨,效命于龙庭之下。而卑职若能得王爷青睐,为王爷鞍前马后,实则亦是为圣上分忧,王爷功勋卓着,一年之间,挥师如虹,连破九部,藩篱尽扫,南国疆域因之广袤无垠,四海升平。在王爷的铁腕治理之下,吏治清明,贪墨之风绝迹,百姓安居乐业,实乃国之大幸。赵某初来乍到,诸多事务尚待熟悉,愿以微薄之力,尽忠职守,辅佐王爷,共谋国事。”
“恭维之词,你还是留着说与皇上听吧!本王这里,怕是受不起这份虚情。”
“王爷明鉴,卑职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谄媚之意,实乃真心所感。”
赫连斐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本王生性淡泊,不喜与朝中官员往来。”
“王爷,请留步——陛下有请”还未走远,远处内侍急促的声音传来。
赫连宣正用着早膳,见他步入,一脸宠溺的笑:“快来坐,我特意让他们做了你爱吃的莲子粥、枣泥桂花糕、还有蜜炙鸠子。”
赫连斐的目光轻轻掠过桌上的膳食:“阿萝丧期未过百日,我不食荤腥。”
赫连宣闻言,眉头紧锁,手中的筷子猛然一顿,随即重重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似是对这份固执的不满:“你瞧瞧自己,身形日渐消瘦,哪还有一点昔日风采。”
他上前两步,在桌边坐下,端起一碗莲子粥:“如今闹成这样,你打算如何收场?”
“收场?亲是你去接的,又岂能归咎于朕?”
“你此番举动,无非是想逼我上朝,何必多害一人?”
“害人?你既知道,理应在朕旨意未下之时,便已自觉立于朝堂之上。你既等着那道旨意,说明,你对丁婉意尚存有一丝情意的。”
“我对她并无丝毫情意,我只是想与你那旨意相抗,没想到,李延那小子去替我接了亲。”
赫连宣冷眼瞧着他:“你好大的胆子。”
“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忤逆过你?可你连我一点请求都不答应。”赫连斐轻轻放下手中的粥碗,慢悠悠的擦着嘴。
赫连宣眼中升起一抹杀意,压低着嗓音:“朕虽贵为九五之尊,然你之权势,隐有摄政之实。你府中私设刑堂,百官更是,宁可得罪朕,也不敢得罪你,此举种种,朕何时与你计较过?”
“我府中设有刑堂,那是父皇还在世时便有,百官惧怕于我,不是你登基后才有的,哥,这些年,我对你鞍前马后,你说打哪,我义无反顾。拿我这些年的功绩,换阿萝个名分,不行吗?”
赫连宣猛然站起,周身仿佛被怒火点燃,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愤慨:“不行!她乃罪臣之女,朕念及旧情,让她在你府里度过最后一段时日,已是天大恩泽。她的牌位永远进不了宗祠。”
“既如此,那便请皇上削臣为民。”赫连斐双膝跪地,脊背挺得笔直。
赫连宣胸中怒火翻涌,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使得他身形不由自主地微微后仰,一字一句:“你,竟要为了一名女子,甘愿舍弃你尊贵身份?弃朕而去?赫连斐,你我乃骨肉至亲,手足情深,竟还及不上一名女子在你心中的分量吗?”
“若不是因他父亲一事,她也不会被冠上罪臣之女,到死,亦未能换得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且,她父亲一事,是我们有愧,我实不忍她成为孤魂。”
“哈哈哈,好好好!“赫连宣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带着几分癫狂与冷冽,仿佛冬日里刺骨的寒风,穿透了每一寸空气。“来人,即刻拟旨,自今日起,琮亲王赫连斐,其朝中所有职务,一概罢免,所掌兵权,尽数收回,不得有误!“
赫连斐闻言,身形未动,只是缓缓站起身,衣袍轻拂,动作间透着一股从容与淡然。他轻轻捋过袍角,未发一语,转身离开。
丁婉意在府里等了大半日,也不见赫连斐,雪妍看出她内心的怒火,安慰道:“王妃勿急,想是王爷被朝中繁务所绊,一时难以脱身。此刻巳时将尽,伯爵夫人那厢怕是等的久了,不若,咱们先行一步。”
丁婉意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至前院,弦音正拿着掸子扫着云萝的画像,对她的到来视若无睹。
她因急步奔跑,脸颊上悄然绽放了一抹绯红,她微微喘息着:“阿斐呢?他为何迟迟未归。”
弦音斜睨她一眼:“我这做奴才的,哪敢过问主子的行踪。”
“今日乃我回门之日,他怎会不知?”
“丁小姐,你乃自由之身,想回便回吧!”
丁婉意正欲再与她争辩几番,衣袖却被雪妍轻柔地拽住:“王妃,伯爵夫人尚且在等候,我们先走吧!”
弦音闻言,面色一沉,眼神中满是不屑与冷意,她轻蔑地嗤笑一声:“且慢,你这称呼倒是随意得很。王妃之位,岂可轻易认人?我家正牌王妃芳魂未远,画像犹在堂前。”
雪妍轻扫过那排排画像:“即便王府之内,有人心不甘情不愿,却也难掩皇上金口玉言的赐婚圣旨,那已是昭然若揭,天下皆知之事。于礼法纲常,我等自当遵行,尊称为王妃。弦音姑娘若心有不甘,大可前往皇宫,于圣上面前陈情辩理。”言罢,她眸光流转,似在提醒。
她转身看向府门的一名侍卫,傲气道:“王妃要出行,烦请这位小哥前去准备车驾。”
那侍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好意思,府中所有车马,此刻皆已被征用,若丁小姐需车马代步,只得去西市租赁了。”
丁婉意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咬牙切齿道:“你们一个个给我等着,以后的日子还长,咱们走着瞧。”
伯爵府门口站了一众人,静待着丁婉意今日回门。
伯爵夫人昂着首:“这都快午时了,怎么还没回来。”
一旁的孙氏安抚着:“婆母别急,王爷事务繁多,许是耽搁了一会。”
“新娘子本应辰时便回门,参拜祖宗,于长辈敬茶,这申时便要返回夫家的。”正说着,便瞧见远处人影朝这边走来。
眼尖的婢女惊呼一声:“是表小姐,怎么是走着回来的。好像……王爷没有随行。”
伯爵夫人定眼一瞧:“真是婉意”她忍不住一路急跑过去。
丁婉意看见她便扑在她的怀里痛哭起来,孙氏扫视了周围一眼:“先回府里吧!别惹得外人说闲话。”
赫连斐带着李延在水云间喝着茶,好像任何有云萝痕迹的地方他都想多待一会,耳边传来茶客们的谈笑声。
“李掌柜,这温姑娘有些日子没来了吧!她去哪了?”
“是啊!有日子没见,那琵琶音我们可想得紧呐!”
李掌柜端着一碟子小吃放到柜台,无奈的笑笑:“温姑娘老家有事,怕是不会来了。”
“啊?不来了?”人群中惊呼一声。
另一人接着说道:“那这茶馆里,岂不是少了那绕梁不绝、令人心醉的琵琶之音?”
“是啊!李掌柜,自从温姑娘走后,你这店里的茶点可不如以前好吃了。”
“实不相瞒,那些茶点都是温姑娘做的,她这一走,我这店里的生意也是足足少了大半,眼看着就要关门大吉了。”
闻听此言,赫连斐手中的茶杯顿了顿,他朝李延递上一个眼色,李延会意的点点头,走到掌柜身边,与他说了几句,“我家公子甚是喜爱你店中茶点,公子特命我言,每月付你三百两,你这店继续开着,我们每日前来饮茶,你需准备一间雅间,只得我家公子享用”
掌柜的喜笑颜开,拱着手一揖:“公子如此慷慨解囊,实乃小店之幸,老夫在此深表感激,多谢公子。”
“真是岂有此理,世间哪有这样的事,这摆明了是欺负人”伯爵夫人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吼道。
钱氏轻抚着她因激动而颤抖的肩头,劝慰道:“娘,他是谁,他是赫连斐,就连皇上都宠着他,谁敢把他怎样,要我说,还是接了婉意妹妹回来”
“就是,哪有这样糟践人的,我等亲自去接妹妹回家。”
“不错,倒要让他看看,我们家婉意也不是没有娘家人撑腰。”
“不,我不要回来”丁婉意擦着眼角的泪,倔强的说道。
“你难道还要在那受人欺负吗?”
“昔日他迎娶叶云萝之时,不也是百般不愿吗?一年、两年,乃至三五载,只要我丁婉意一日未离这府邸,我便不信,人心能如寒冰般永不融化,他能永远如此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