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梦蝉衣刚刚言语里明显的不服不同,余醉的声调很平静。
她在平静地讲述一个事实,但这事实的每一个字都能让梦蝉衣汗流浃背。
[你的手下身手很好嘛。]
凤凰对余醉的水平进行了神的肯定。
[确实。]
燕栖夜回神,瞥了眼梦蝉衣手里捏着那缕前发,知道这两人每次必不可少的干架环节已经进入尾声。
站在燕栖夜肩膀上的凤凰咳嗽两声,掏出祂那本拿神力凝聚而成的小本子,仔细地在“余醉”两个字下面画了一笔,补全了那个“正”字。
燕栖夜瞅了眼凤凰那本子上“余醉”下头密密麻麻的正字,又看了眼另一边空空荡荡的“梦蝉衣”,失语。
[你在记什么?]
凤凰宝贝地看了看本子。
[记这两人干架结果。]
凤凰标好了数,举着本子感慨道:[我的天,可怜的梦蝉衣,打架打不过也就算了,居然吵嘴也吵不过一个闷葫芦。话说她们俩老是这么吵你居然不管吗?]
[严师出高徒。]
而且不碍事。
余醉对梦蝉衣管教的如此严厉,大半是因为她极其看好梦蝉衣的天赋。
谁知道梦蝉衣根本不把自己的天赋当回事。
凤凰赞同。
[换我的后辈不争气我也揍她。]
燕栖夜笑了声,没对这个孤寡的神是否有后辈这件事提出质疑。
在余醉看来,梦蝉衣身为贴身侍卫,连最基本的防暗器也做不到,做师傅的,确实生气。
但燕栖夜看来,梦蝉衣没接住这一暗器,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余醉本就是练武巅峰的存在之一,以她的水平,若是梦蝉衣发现了她的招数,那才不正常。
她要如果真的需要的是侍卫的话,她早就挑余醉伴她左右了。
燕栖夜不需要侍卫。
她需要内应。
余醉固然优秀,但她身上背着的深仇大恨太多太多。
要一个被灭门的女子放下仇恨与那些人虚与委蛇,实在是过于危险。
没办法,人之常情。
而且就算是刺客有余醉的水平,燕栖夜也能够自己处理。
余醉确实过于苛责了。
不过梦蝉衣的性子,确实需要像余醉这样的人对她进行敲打。
燕栖夜算了算时间,开口阻拦。
“好了。”
燕栖夜的话刚说出口,另一边气氛不大好的两人立刻闭嘴。
梦蝉衣气鼓鼓地把自己往主子身后一戳,还特意往后离了远些。
余醉满意了,转头对着燕栖夜再次单膝下跪:“抱歉。”
燕栖夜打断了她的反省:“无碍,不必如此。”
余醉重新站起来,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只是伸出一只胳膊。
那只一直盘旋在空中的鹰见着余醉的动作,俯冲下来落在余醉的手臂上,昂首挺胸,刚想洋洋得意讨主人的夸赞,结果感知到了一旁站着的燕栖夜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凤凰的气息,马上收敛几分,缩着不敢多看。
刚刚还是一只圆滚滚小雀的凤凰此时已经化作原型的迷你版,自豪地站在燕栖夜的肩膀上。
燕栖夜的喉咙里发出两声轻笑。
幼稚的家伙。
余醉没多想,看那鹰的时候目光柔和下来,调笑道:“你见了主人倒是知道安静。”
没被夸过的凤凰嫌弃道:[也就开了个灵智而已,还是我给开的呢,矮个里拔高个。]
[你吃醋了?]
[我什么身份?和一只鹰吃醋?]
燕栖夜声音很低地又笑了声。
[没事,你比那鹰帅。]
还跪在地上没敢起来的一众人听见这低低的笑声打了个寒战,把头低的更低。
燕栖夜自然也注意到了底下这帮人的小动作,随口道。
“这批胆子这般小?”
余醉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一片。
“换?”
本还在反省的梦蝉衣听见余醉嘴里简简单单的那个字,默默往燕栖夜身后躲了躲。
余醉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地上这批人明明花了余醉不少时间才培养出来的,结果就因为殿下的随口一句“胆子有点小”直接要换。
余醉的“换”不是“换”。
而是让这些人去死。
不能让殿下满意的东西就是残次品。
而残次品,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她下次还是不要和余醉吵架了,万一哪天殿下和她开玩笑被余醉这家伙听见要把自己换了呢。
燕栖夜倒是认真考虑了一会余醉的提议,最后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而且太浪费钱了。”
余醉请罪:“是属下无能。”
“无碍,凑合凑合也能用。”
反正都是一次性的。
既然是一次性的,那就没必要追求太多。
余醉答了声“是”,示意底下的人走上前来给燕栖夜看看。
被点到的第一个闻言哆哆嗦嗦想起身。
“既然已经跪着了,那正好膝行去主人面前。”
哆哆嗦嗦起身的家伙忙不迭地跪下,膝行到燕栖夜面前。
燕栖夜伸出手指在那人面具上轻轻一点。
“可以。”
燕栖夜收回手,点头。
看见殿下点头了的余醉抬起一只手示意。
暗处的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手刀劈在那人脖颈处拖了下去。
“下一个。”
这场面试很顺利。
燕栖夜一直很相信余醉的手段。
这些人之后都会被送入宫中,代替某一些本在宫里存在的家伙。
说起来,宫里的人可真是狠啊。
动不动就因为一点小事大发脾气株连旁人的。
特别是她那个二皇姐。
燕栖夜实在是想不通当年她派去的人到底是为什么被燕瑗含给杀了。
派去的人不过只是告诉燕瑗含想争权就要把她这个四皇女给处理掉啊。
多么为二皇姐着想?
多么正常的女官?
怎么就把她的人给杀了。
莫名其妙。
不过她的二皇姐也真是心思深,她插她身边那么多人没一个发现二皇姐的异常。
燕栖夜一边走神一边验收余醉这几年的成果。
只是到了最后一个的时候出了点小差错。
燕栖夜的指尖悬在那人额头上的时间过于长,以至于等在一旁的余醉已经悄悄准备起暗器。
但碍于自家主子没有发话,余醉没有出手。
“嗯,挺好的,无常,辛苦你了。”
代号是“无常”的余醉恭声回复:“主人满意就好。”
最后被燕栖夜检查的人松了口气,静静等待来人。
没有人出来。
梦蝉衣见那跪在地上的人不说话,踢了一脚一旁的树干,嗤笑一声:“没长腿吗?”
跪在地上的家伙:????
什么意思?
梦蝉衣在面具之下撇撇嘴:“走啊,腿不想要了我能帮你给砍了,门不是在那儿?”
跪在地上的人战战兢兢地看了眼余醉。
“嗯。”
“遵命......”
跪在地上的人慢吞吞地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又往后退了两步。
站着的三人一鸟谁也没有阻碍。
那人放心地转头出去了。
燕栖夜站在原地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手指微动,本绕在那人的身上的银丝缓缓收紧。
跨出院门的刹那,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