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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一辆汽车飞驰而过,最终停在了一座杂草横生的荒土地上。

树荫笼罩,月光照不到这片地方,无尽的黑夜包裹了此地,只有一两只蚊虫会来拜访。

“啪。”

车门关上,两个人手里拎着一大袋东西往这片土地的中心走来。

他们围绕着这片地方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杂草最茂盛的那一块地方。

“你确定要在这里?”

伊莱看着快长到自己膝盖的草,出声询问,男人坐到地面上,伸手拍了拍坚硬的地面,抬头看向正前方的月亮。

“就这吧。”

他的父母喜欢星星啊,月亮啊之类的东西。

在挪亚还是个五六岁小孩的时候,他们一家总是爱整一些外出小活动,一般都是可以在外过夜的那种。

每当一家三口躺在草地上,看着遥远的天空的时候,他的父亲和母亲就会伸出手指,依次指着天上的星星给他看。

如今。

星星和月亮还在,他的父母……

“……”

“duang—”

挪亚扭过头,看见伊莱早早脱下了风衣,把袖子撸上去,正露出洁白的胳膊拿着一把大铁锹锄草。

看他看过来,赏金猎人把另一把铁锹扔给他。

“两个寻常墓碑大小对吧?”

“嗯。”

挪亚站起身,他拿着铁锹,开始和赏金猎人一块挖坟。

两个成年人类的体力不是吹的,他们没耗多长时间,在凌晨三点之前就把两个坟的大小挖出来了。

“哈……砰!”

挪亚扶着铁锹坐下,他摸了一把脸上不断往下滴的汗,把铁锹随手一扔,从包里拿出两瓶水。

“休息会,不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

伊莱眨眨眼,祂把铲子放到一旁,接过男人递来的水,坐到他的身边。

说实话,祂不是很累。

但特里斯坦好像快累趴了,自己也跟着休息一会吧。

这样比较合群。

“……”

两个人并肩坐着,他们谁都没说话,伊莱不知道在面对这种场合的时候该说什么,这对祂来说超纲了。

挪亚忆往昔,怀念起了过往,他沉浸在旧日的时光里,自然是没空去关注周遭的事情的。

“……“

男人把水瓶的盖子拧起来,他摘下自己手上的腕表,又从身上的盒子里取出来了一条项链。

他把两个物件,分别放进了挖好的两座空坟里。

挪亚一直带在身上的手表是他父亲的遗物。

说来也是巧了,那天等家人回家的晚上,他因为无聊,玩着父亲放到桌上的表,刚带到手上试了试样子,母亲就推门而入。

带着他开启了长达十四年的逃亡。

“……”

挪亚望着静静躺在坑底的项链,对一直在身后默默观察他的赏金猎人说了一句谢谢。

“……”

这条项链是他母亲的遗物。

他家里的东西早在流落在外的十几年里被卖的干干净净,在挖坟的前几天,他去拜托伊莱,想让对方帮忙找一找,看能不能花钱买到当年的一些东西。

原本挪亚都不抱希望了,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很难再找到当年的痕迹了。

可没想到,几天后,伊莱拿着一个盒子敲响了他的房门。

挪亚打开盒子,里面装的那条项链正是她母亲出门时最爱带在身上的那一条。

当晚走的太匆忙,母亲没能戴上它,现在被他找到了。

“……”

“埋土吧。“

挪亚站在两个坑前,他垂着脑袋,神色雾蒙蒙的一片,脸上如同被一层灰雾笼罩,让人看的不真切。

“咔擦,咔擦,咔擦。”

精心保养的手表上的土越来越厚,它变得斑驳,褪色,如同那条刚找回来的旧项链。

“咔擦,咔擦,咔擦。”

挪亚面无表情的埋着土,他埋葬了自己的过去,自己的回忆,自己的温暖和一具只剩下空壳的自己。

“咔擦,咔擦,咔擦。”

伊莱下手的动作很快,土眨眼间就掩埋到了一半的地方,挪亚还想恋恋不舍的再看几眼,转瞬间,过往的痕迹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咔擦,咔擦,咔擦。”

铁锹发出声嘶力竭的声响,挪亚摸了把额头上的汗,连带着抹掉自己冰冷的泪水。

“咔擦,咔擦……“

挖过坑的地方和地面几乎一样高了,伊莱抬起铁锹,抚平上方浮动的土。

“……“

一切尘埃落地。

挪亚手里抓着铁锹,又一次抹掉自己的泪水后,哽咽的开口。

“伊莱……谢谢你愿意陪我。”

“……”

伊莱放轻步伐,走到男人的身边,递给了对方自己的帕子。

“我一直……”

挪亚猛地吸了口气,把眼泪和剩下的半句话憋了回去,他朝着伊莱点点头,拿走了赏金猎人递来的帕子,抹去脸上的泪痕。

“……”

“没事了……“

“我刚刚,情绪有点激动。“

男人的眼帘微微颤抖,他通红的眼底和握着铁锹不放的手倔强的和这个身体的主人唱起了反调。

“特里斯坦。“

伊莱望着男人,祂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在这种场合下,沉默无声,并不是一个好的方法。

“悲伤是无可避免的。”

“你不用太过苛责自己。”

在赏金猎人的印象里,挪亚这位退役军官其实算是个脆弱的生物。

男人很容易受伤,很容易犯病,在乎的人和事很多,受伤害的机会也很多。

性格也固执的很,别看人每天乐呵呵的,自己安排个什么都不带反驳,感觉挺好说话的。

不过都是些表象罢了。

就拿扳倒桑塔卡家族这个事来说,明明面前就有快捷的,方便的路子摆在他眼前,挪亚死活不走,非要去做最麻烦的事情。

让自己把桑塔卡一家的核心成员一锅端了不就得了,非得整什么消灭帮派人,让帮派人从这片土地里被赶出去。

而就是这么一个行走的易碎玻璃,居然敢单枪匹马的走进自己的狼堡,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正常人一样相处,对待。

跟就差把我不正常,我是反社会人格的米凯雅都处出感情了,连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实验脑袋医生都能对他有个不错的印象。

他还挺厉害的。

就是动不动就容易钻牛角尖,老想不开,其他的都挺好的。

“过去有人告诉我,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在天空上俯瞰着活着的人。”

“你做的很好,挪亚,我相信你的父母在天之灵看到这些,一定会为你感到欣慰的。“

“……“

男人没吱声,他的眼泪流的更凶猛了,伊莱没料到这一点,祂有些无措的站在一旁,呆愣愣的看着挪亚。

祂说这些话的本意是想让挪亚看开点,别伤心了。

怎么越说还越悲伤了呢?!

阿这……

伊莱盯着男人手上湿了的帕子看了两眼,想了想,祂变魔法似的,又从兜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帕子递给了挪亚。

“再擦擦?”

“……不用了。”

男人整理好了情绪,他把赏金猎人递来的手帕推了回去,摇了摇头说道:“你忘了?你之前就给我一个。”

“那条帕子躺在我的抽屉里,还没还给你呢。”

阿这……

伊莱回顾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上一次去斯多里猎场的时候自己给了特里斯坦一条帕子。

因为祂没准备要回来的缘故,伊莱回家后就给自己又配了一个新的。

挪亚不说,祂还真就要忘了。

“……”

伊莱把帕子收了起来,祂看着挪亚红彤彤的眼睛,别开了视线。

【真不习惯。】

挪亚之前在自己面前一直没哭过,也没展现过脆弱的一面,这一次来的太突然,祂反而被打的措手不及,迷茫了起来。

“谢谢你安慰我。”

还是挪亚打破的空气,伊莱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男人,想了想才开口说道。

“没事,算不上安慰,实话实说罢了。“

伊莱拿起了外套,祂看了看挪亚穿的严严实实的,有些惋惜的穿上了衣服。

“……你还挺会说话的…”

伊莱:“……”

????

不是。

什么意思?

我之前说的那些话怎么你了?

你刚恢复好一些,就当着我的面,水灵灵的拉踩起来了?!!!

不带这样玩的!!!

“……”

“……走吗?“

伊莱看着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挪亚,忽然觉得自己的情商确实还不够高。

要是那个家伙在的话,他应该能找到一条让大家都满意的折中方案吧。

“……”

伊莱拉开门,让挪亚先坐进去。

他说的是对的。

自己确实不懂人心。

“……”

“想什么呢?这么安静。”

挪亚望着坐在前排点火的伊莱,出声询问道。

明明他才是应该悲伤,无话可说的人,到了今晚,反倒是平日里能言善辩的赏金猎人话都不会说了。

一个晚上除了沉默就是沉默。

“……我无法理解你的悲伤。”

“……就因为这个?”

伊莱点点头,挪亚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忽地笑了一声。

“不用在意,伊莱,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真正的了解谁。”

“我们都是彼此生命的过客……”

……

偌大的地下室内,空气不流通,灯泡一闪一闪的悬挂在头顶,仿若电影的宣传片。

昏暗的灯光会让人感到头疼,斑驳的黄色墙壁则让人作呕,从地面往上爬的痕迹说明了这块地方的历史悠久。

穿过一扇摇晃的铁门往里走,你能看到地面上多了一些飞溅的血迹。它们的颜色已经开始转粉了。

再往里走,地上都血迹变得多了起来,几个不显眼的血脚印烙印在地面上,浓郁的铁锈味宣告了这里发生了些什么

“……”

“别光站着啊,过来帮帮忙呗。“

罪一只手拖着一具尸体,他踢开拦路的椅子,防止血流到身上的同时还要一边观察身后的路,一边注意别让死去的人爆出点零件什么的。

整个人艰难的往后退。

路程没走多远,人已经快累的不行了。

罚看了看,暂停了洗手,朝着搭档的方向走去。

二人刚从轮船上下来就被组织派发到这个鬼地方来做任务。

这个地方偏僻人少就不说了,走了半天找不见几个买东西的也不说了,最主要的是,他们的任务地点居然是藏在地底下的!

一路上为了找到这个地方两个人没少费劲,找到后又乱杀了一通,可给他们累着了。

“砰!”

罚一脚干碎木门,拖着尸体扔到两个人挖好的坑里。

罪跟在祂身后走进来,男人看着已经变成了木碎片的门,啧啧两声。

“你想踢早说啊,早说我刚才就不来来回回的关门了。”

罚:“……”

【……】

祂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洗的差不多了的手上又粘上了血迹,笑了一声。

事实证明,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听见这声笑声,罪猛地抬起头,用看外星人一样的表情望着年轻特工。

“谁又招惹你了?”

罚:“……”

“没人招惹我。”

“那你怎么会笑了?”

罪都顾不上搬尸体了,他走到罚的身边,围着这个他眼里的珍奇动物转了好几圈。

“你之前不是宁可装模作样的冷哼几句,都不会笑的吗?”

“啧啧啧,不错啊罚。”

“看来你这一趟休假没白休啊!”

罚:“……”

年轻特工眸子暗沉,祂嗖的一下伸出手,掐住了转来转去的男人的脸颊,血迹蹭到了罪的脸上。

“……“

现在好了,他安生了。

“……”

“……松 开。”

罪视线往下瞄,他毫不费力的看到了年轻特工手上颜色不一的红色液体。

冰冷粘腻的触感恶心的他浑身一哆嗦,男人尽可能无视掉脸上的不适,眼神严肃,咬牙切齿的开口,像是要把罚也切成好几块一同埋进坑里给埋了。

“……”

罚看都没看他一眼,松开手自顾自的走远了,男人终于脱离年轻特工力气大的可怕的桎梏,重获自由。

他连嘴炮都没来得及说,迈开腿就是跑,飞快的冲到洗手池。

皮。

继续皮。

老实了吧。

“哈哈哈哈。”

走了一半的罚扭过头,看着罪落荒而逃的背影,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真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