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察觉到她的视线,思考着要怎么回答。
他当然不能说实话。
如果说实话有用,那他现在就会直接对着尤晚秋说。
——“请跟我结婚。”
但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
一来晏景才十七,尤晚秋比他更小,两人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二来她也不可能答应。
晏景知道尤晚秋有点喜欢他。
但那种喜欢跟他想要的喜欢不一样,她的喜欢非常浅薄,只是因为她身边的异性朋友很少,能接触到的男生也不多。
而他恰好是那些人中相貌跟各种条件最好的,所以她难免多关注他些,再加上长久相处,他还帮助过她,自然而然的也就产生出些许好感。
但一旦晏景在这个时间跟她表白,她绝对会退缩,然后一直躲着他,直到高考结束。
这样很不好,会影响她的高考心态,当然,也会到影响他的。
所以晏景状似无所谓的说:“他们就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传几天就没趣了,最近学习压力大,大家其实也很少关注这些。”
又不是校园文,哪里至于谁跟谁谈个恋爱全校就炸了。
现实里唯一能让全校炸锅的事情只有食堂吃出死老鼠。
但他这么说,尤晚秋也稍稍有些失落,不多,只有一点,她隐藏的很好,奈何晏景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
他果断转移了话题:“对了,今天你跟林枝说什么了?还看了我好几眼。”
提起这件事,尤晚秋瞬间打起精神:“我们在聊成绩,枝枝说你成绩好,我也觉得你很厉害。”
晏景笑了笑:“你也很厉害。”
被年级第一这么说,尤晚秋多少有些羞愧,他们之间分数排名差了九十多位,分数上到底有些差距。
而且晏景不是那种上课睡觉,随随便便就能拿到高分的传说中的“学神”,反而平常很是努力,上课专注力很强,课余时间挤出来时也会做一些高分卷甚至奥数卷。
从他不经意的话语中,尤晚秋也能了解到,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假期,基本上都是在补课,有时候是文化课,有时候是其他。
反正很是压抑,没有一点童年,她小时候还有点无忧无虑的时光,他估计是没有。
尤晚秋摆了摆手:“别人这么夸就算了,你这么夸感觉怪怪的,像直立猿对猴子说,你们会吃香蕉也很厉害了。”
奇奇怪怪的比喻。
晏景在她面前总忍不住被逗笑:“我是真心的。”
尤晚秋连连点头:“嗯嗯,信你。”
她对他的夸赞半信半疑,不过反正两人是朋友,是真是假她也不会计较。
但晏景有些委屈,他是真心这么想的。
尤晚秋家境很一般,甚至早年有些差,他调查过她——这样很不好,好在她不知道,不然肯定会觉得害怕。
幼年被姑姑收养的懂事小姑娘,以前她姑姑在外面做小生意的时候,她常常会在小摊上帮忙,街坊邻居都说她乖巧懂事,跟家里人关系也很亲。
这样的出身,她很难受到跟他一样的教育。
晏景自从会流利说话开始,身边就跟着老师,有会几国语言的外教,也有在常年大剧院演出的钢琴家。
基础文化课就更不用提,出卷人他们家都不是联系不到,除了不能买到高考卷外,其他比如找到比通用课本更简单易懂的教科书,比如更针对他个人学习习惯的特制卷子……
晏景的第一,固然是有他本人的勤奋跟一定的天赋在,但那些与生俱来的物质基础绝对让他加了很多分。
尤晚秋跟林枝这类女孩,或者说这类学生,没有与他相当的物质基础,可能从小到大连补课都没怎么去过,但是现在,她们跟他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竞争着同一个相对公平的比赛。
或许未来会有很多东西,会有无数的社会因素,金钱权势所缔造的外界包装,将他们的差距拉开,比第一名跟第九十六名拉开的距离还要更远。
但此时此刻,在智慧跟毅力上,她们绝对不输给他。
于是晏景很认真的说:“尤晚秋,我一直觉得你特别聪明,而且你还很坚强,性格也很好,班上大部分人都很喜欢你,你成绩也很好,我知道你觉得我像是在居高临下说客气话,但我真没有,我真心觉得你很好……”
他难得有些羞赧,眼尾处薄弱的皮肤发红,好在灯光不算很亮,她看不出来。
尤晚秋听了一会,觉得脸有些发烫,一时间不敢看他,只能小声说:“我知道了。”
救命,不要再夸了!
再夸她估计要跟煮开的茶壶一样往外冒气了!
还好很快就到她家小区门口,尤晚秋连忙要跑开几步,对着晏景道谢,然后回家平复情绪。
但晏景叫住了她:“你先等一下。”
尤晚秋只好转过身来,就看到晏景在掏书包找东西,很快他就找到,抽出来给她
——是一摞卷子。
“这是我平时的习题卷,有很多历年真题,你上次的试卷给我看过了,我挑了一些你薄弱的知识点,你反复刷几遍,分数可以再往上提一提。”
她是个努力的好学生,也有更进一步的打算,正在为此苦恼。
晏景很乐意为她分忧。
如果尤晚秋不是好学生,她成绩很差,想要摆烂,晏景也愿意为她兜底,国内或者国外的任何学府,只要她想,他都能捐一栋教学楼,或者给一笔丰厚的实验基金,将她塞进去。
好在现在他不用烦恼这个,她成绩很好,他要烦恼的只有她到时候要报考的是哪一所院校,然后要去跟那个院校领导洽谈,为她量身定制一笔特殊“奖学金”。
其实有时候也会烦恼她到底会不会喜欢他,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尤晚秋一脸感动:“宝,你对我真好。”
宝——对朋友的最高级别称呼。
现在晏景在她心里,地位跟林枝一样了!
晏景耳朵全红,眸子也亮晶晶的,她伸手去抽他手上的卷子,他没有松手,她又抽了几下,他佁然不动。
尤晚秋圆着眼盯他,晏景偏过头去,干咳一声:“我是想我问问你要不要补课,我家里请了几个补课老师,但是我自己一个人上课好无聊。”
尤晚秋“啊?”了一声:“这不太好吧,一对一变一对二,会不会有些麻烦?”
晏景欲盖弥彰道:“你要不交五百块?那些老师任课水平很好,你先试着上几次,觉得不好也能不给钱。”
活像个推销。
尤晚秋想了想,还是信他,毕竟他成绩还是很有说服力:“那我回去跟我姑姑商量商量。”
晏景点头,好像才意识到他攥着试卷不放,松开了手:“不好意思。”
尤晚秋笑了笑:“谢谢你的试卷,我会好好做的,到时候给你检查。”
开玩笑般的语气。
她说完,转头就小跑回家。
晏景一直看着她背影,直到到了小区门口,她像是想起什么,又对着他大声道:“我也觉得你人特别好,晏景你超级好!”
她说完,一溜烟就跑了,比跑八百米还快。
晏景看了一会,等到她卧室的灯亮起,才慢腾腾的往自家司机停车的方向走。
他们其实根本不顺路,他也没有夜盲,但这条路他走了一年,不顺也顺了,别说是他,就连司机都习以为常。
离高考还有九十三天,他们还有九十三天的时间“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