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终于被控制住,但经过一番打斗,席上一片狼藉,这个中秋晚宴,在人心惶惶中,到底继续不下去了。
隆兴帝更是铁青了一张脸:“给朕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官员被留下,女眷陆续出宫。
盛欢离开前,她的眸光,终于从顾珩清身上移开。
因此,她倒是没看到,大殿里的顾珩清在她转身时,深邃的眸看了过来。
复杂、忐忑,心疼,卑懦……
——
马车上。
寂静无言。
盛欢从宫里出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此时转着手腕上的血色镯子,一点一点的捏着,捏得手指骨都泛了白,那鸦羽般的长睫垂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身上的的气息,越来越沉。
她这个样子,让贴身服侍的似云和侍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夫人……”
似云忍不住开口:“您身上……有没有,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女子好似没听到,丝毫没有抬头。
“夫人……”侍画和似云对视了一眼,侍画也忍不住叫出了声:“夫人受了惊,一会儿回去,奴婢去找陈大夫开些安神药。”
盛欢终于有了动静,她缓缓抬起了头,那张春花晓月一般的玉面没有丝毫血色,不仅如此,她那双明亮的眼眸里,如今也只余空洞。
“……那个人,是谁?”
她直勾勾的盯着似云,开口时,声音竟哑得不成样子了。
似云一下子就明白了她问的话里的潜台词,更何况又被盯着,心里很难不慌,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佯装不明白。
“夫,夫人,什么,什么意思?”
盛欢盯着她:“那个救我的人,是谁……”
似云心脏剧烈跳动,很明显,夫人已经怀疑了,或许,不是怀疑。
她面上恭恭敬敬道:“夫,夫人,那是,是侯爷啊。”
“是吗?”盛欢声音很低。
“对…啊,夫人。”
盛欢却扣紧了镯子,唇抿得紧紧的,再没有说话。
——
府上灯笼高高挂起,黑色的夜幕上,盘旋着一个又圆又亮的大月亮,里面的桂树清晰可见。
马车稳稳的停在了侯府门口,盛欢下了马车后,就一股脑往韶光院冲去。
“夫人!”
“夫人您慢点!”
似云和侍画在后面追。
时管家见到这一幕,也是心惊。
“怎么回事?”他问后面跟着的玄天:“出什么事了,侯爷呢?”
玄天看向时管家,替自家侯爷惶恐:“今日宫中遇刺,侯爷担心二夫人,流露了情绪……二夫人好似也……看出了什么……”
时管家闻言,差点踉跄跌倒,呼吸一滞。
这好好的中秋,怎么,怎么发生了那么多事!那该死的刺客!
不对,等等!
时管家猛地看向盛欢提着裙子跑得飞快的背影,他惊住。
“二夫人那么急回去!莫非……”
他面色大变。
——
韶光院。
如时管家所想那样,盛欢回到了屋里,就开始疯狂的寻找“顾崇光”。
“夫君!”
“夫君我回来了!”
可主屋里,却没有男人的身影,她又跑到了侧屋寻找,几乎快把韶光院翻了几遍,人都没找到。
她的声音越来越急,眼泪唰唰的掉。
尤嬷嬷着急上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似云几人灰败的脸,心里就有了某种预感,她担心女子哭坏了,硬着头皮去安慰:
“二夫人,二爷…二爷刚才有事出去了会儿,要晚些再回来。”
女子猛地抬眸看她,那双杏眸格外执拗。
“不,我不信!”
“夫君今日答应我的,会等我回来!他哪里都不会去,他不会食言的,不会!”
她推开了尤嬷嬷,继续在院里寻找。
其他人过来劝,她一律不理会。
“夫君,你在哪?”
“夫君,我们今天说好了要一起赏月的,你快出来啊。”
“夫君!”
“夫君,你别躲我!”
女子泪流满面:“别躲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心酸,越来越哑,泣不成声,脚下越来越踉跄。
似云几人急得团团转,见她要摔了,似云连忙去扶。
“夫人!”
盛欢抓住了似云的胳膊,眼眶通红,带着小心翼翼的忐忑和惶恐。
“似云,你们告诉我,我的夫君,到底在哪里?”
“他到底……是死是活,告诉我啊!”
女子眼中的泪,如掉了线的珍珠,倾泄而下,再也不能止住。
似云眼眶也红了,说不出话来。
女子见状,一窒,她的目光往四周的下人看去,心下更是一沉,声音说不出的颤抖。
“所以……那个人……不是夫君,对吧……”
“夫人!”
盛欢猛地推开了她,往祠堂方向冲去。
——
中秋的夜晚,天上繁星点点。
顾珩清处理完政事后,用尽了所有内力往府里赶。
“侯爷!”
顾珩清心中一凝。
果然,下一秒时管家上前,红着眼眶,深深叹气。
“二夫人,去了祠堂。”
——
祠堂里。
女子跪在地上,地上的火盆正燃着。
她显然流干了眼泪,正机械的把纸钱一张一张的放在了盆里。
纸钱一瞬间被火舌吞下,幽黄的光照在了女子脸上,照出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顾珩清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她这个样子,心尖一痛。
男人缓缓走了过来,脚步沉重。
很显然,她已经都知道了。
“禾微。”
女子充耳不闻,还在烧着纸钱。
“禾微。”
倏然间,盛欢眼前落下了一片阴影,紧接着,身旁的位置有人跪下。
“对不起……”
“出去。”
她终于抬起了头,睫毛已经被泪打湿,眼泪也已经干了,可看着他时,眼里又重新蓄满了泪水。
“出去!”
“是我不好,是我骗了你。”顾珩清颤抖着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恨我,不想见我,但别哭坏了身子,好不好……”
盛欢眼里的泪落下,却心狠的直接甩开他:“你出去!我的事和你没关系,出去!”
她越说,越崩溃,而她这崩溃的样子让顾珩清看着,越发心疼,心酸,自责:
“禾微,我知道你恨我,别哭,别哭……”
他的声音,让她眼里的泪更是控制不住,她狠狠咬着唇,移开眼睛,不看他。
“出去!你出去!”
顾珩清却以为,她恨极了他,一刻也不想看到他。
男人心酸、苦涩,还是温声安抚:“只要你能好好的……别在心里压了怨,我就算死……”
盛欢一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瞬。
一把匕首出现,顾珩清用力朝自己腹部一捅。
“你要干什么?!”
女子近乎失声,抓住了他的手,可男人太过用力,匕首已经捅了进去。
鲜血流淌。
“禾微……”
顾珩清温柔看她:“是我骗了你,这是我该受的。”
“别哭……”
盛欢眼里痛苦,吸了吸鼻子,无人知道,她手中一点灵力正在治疗他的伤口:
“我不恨你,不恨你……”
顾珩清眼里终于有了抹亮色,可下一秒,盛欢却已经低下了头,手指微颤。
“但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了……”
顾珩清眼里的光尽数熄灭,心尖狠狠作痛。
“禾微……”
她没有再理会他,朝外面喊。
“时管家,进来。带兄长下去疗伤。”
时管家他们在外面都听到了一切,但没人喊,他们也不敢进去,如今听到盛欢的声音,忙不迭进来,一进来就看到了顾珩清腹部的血迹,心下一跳。
“侯爷!”
顾珩清不想走。
大家都干杵着,不敢动,不敢劝。
祠堂里,血腥味越来越重。
“出去吧。”这时,盛欢终于开口,她手中的纸钱扔进了火盆里:“我想,单独和夫君待一会儿。”
顾珩清心脏一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