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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公仪可雪急促地跑了进来。她一进门就嚷道:“大哥,刚刚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大伯父的书房外的一棵树底下发现的,让我交给大哥。大哥你快看啊!”

公仪天珩一听这话,目光陡然一厉。

在场众人全部噤了声。

公仪可璇也是惊诧万分。

大房的院落外,那颗树底下有一块石碑,那石碑旁边栽种了一株梧桐树。因树木枝叶繁茂,遮挡住了石碑的形貌,加上公仪天珩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都是公仪天珩亲自挑选的,素质极高,不可能偷懒怠工,因此他们都未留意。而等到公仪天珩察觉到不对劲,想要派人去查探时,却已晚矣。他只得在屋内休养了两日,待身上伤口愈合后,便让人拿来了信纸,准备拆开观摩。

公仪天珩的右臂已无大碍,左手拆开信件。

这信封上什么文字也没有,公仪天珩扫了几眼,眉峰蹙了蹙。

公仪天磊忍不住问道:“七弟,怎么啦?”

公仪天珩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桌上那封信递了过去:“你们看。”

公仪可雯凑了过去,仔细辨认,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这是……二叔?二叔要害大伯父?不、这不可能!”

公仪天珩摇头:“我也不信。但是,这封信的笔迹我认得,那人就是二叔公!”

公仪可雯瞪圆了眼,不可置信:“二叔公?他不是很疼爱大伯父,从来不插手府邸中的事务吗?怎么会……”

公仪天珩说道:“我猜测,二叔公是被人算计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皆认同了这个推断。

公仪可雨说道:“我记得以前二堂哥总会帮助大伯父做一些琐碎的事,可这一年来,除非是特殊的情况,二堂哥几乎都不再管家族里的事了。我以前觉得奇怪,还以为他是在避嫌,毕竟他不姓公仪,现在看来,恐怕他是在逃避责任呢。”她说着顿了顿,有些忧愁地看着公仪可雯,“雯雯,我觉得二堂哥可能是真的喜欢上哪家千金了。咱们不该拦着他的,他迟早会找到心仪之人的。”

公仪可雯的脸色苍白如纸。她咬着嘴唇,双拳捏得紧紧的。

公仪天珩说道:“大伯父对我和三哥、四哥都很照顾,他不可能背叛家族。而且,二叔公不是不管家务,他在家里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庄园,那庄子比较偏僻,很少有外人过去,因而我们一般都很难知晓他的动静,这次他居然能躲过我的耳目,悄悄潜入大伯父的书房,可见此人的武艺深厚。”他略一停顿,继续道,“我虽然受伤了,却也并非一无所获。昨夜,那个杀手已经伏法,我已经审问了他。这些杀手的主使乃是皇城司的一位官员,姓秦。秦家与大伯父是姻亲,我怀疑,秦家这是想借刀杀人!”

“什么?”公仪天雪睁大了眼睛,“他为什么要杀大伯父?”

公仪天珩眸色冷冽,吐出冰寒彻骨的话:“为了利益。”

公仪可雯神思恍惚,不禁喃喃道:“利益……大伯父是个很正直的人,从来没有跟谁争夺过什么,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他的命?这不合理……”

“是啊,太奇怪了。”公仪天珩道,“所以,我才叫了几位兄长和姐姐过来,想要请教一番。”

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你们都坐下吧,我们商议一下,看究竟应当如何是好。”

众人依言行事,按顺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等着聆听这位年仅九岁的幼弟的安排。

公仪天珩环视一圈,淡声道:“我们的祖父曾经在朝中任职,曾为帝师,为陛下提供了许多有益的建议。先帝登基时,曾立誓要效仿太祖皇帝,广纳贤才,开科举,选用人材。因此,各方势力均不服太祖皇帝一意孤行,暗中拉拢、结党营私,企图架空新君,甚至想谋反篡位,最终引发内乱,造成国破家亡的惨剧……”

“那时,太宗皇帝震怒。太祖皇帝虽年轻,却胸有丘壑,雷霆手段将各地藩王镇压,收回兵权。他不久后即位,大力扶持儒学,开设恩科,招揽士林贤达,广纳群臣。”

“然而,太宗皇帝的政令在朝堂上并没有受到完全贯彻,有些地方仍旧是阳奉阴违。因此,太祖皇帝也曾多次出征西北,平息叛逆。这些事,都有史料记载。而我祖父,正巧在太祖皇帝南征北战时,为太祖皇帝写过奏疏。太祖皇帝龙颜大悦,赐下无数珍宝、金银,还赏给了他不少美人侍妾,作为谢礼。祖父很高兴,也不吝啬。那些美人儿在府中颇受宠爱,因此有人嫉妒,于是就有人想办法陷害了祖父,想将祖父赶下台。”

说到这里,公仪天珩冷哼一声:“那时候,大伯父还只是个庶民而已,哪有资格娶妻生子?那些人的目标,显然并非是要害死大伯父,而是要毁坏他的根基。”

“可怜大伯父英雄一世,却被奸邪之徒所害。他临终前曾告诉我,他不会就这么死去的,他一定会查明真相,还自己一个公道。”

……

公仪可雯的泪水簌簌滑落。

公仪可雯哭泣道:“大伯父……他老人家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呜呜呜……”

……

公仪天珩站起身,转身出了书房,往东厢而去。

他要去看看他的妻子。

公仪可雯抹干净眼角的泪珠,连忙追了过去。

“五弟,你要去哪里?”

“我去看看大嫂……她今天受了很大的打击,需要我去劝慰一番……”

公仪可雯愣了愣,随即咬了咬唇,说道:“既然大嫂病了,你就先不要去看她了。我去看她罢,你陪着爹娘他们聊天。”

公仪天珩点头答应:“那姐姐快去快回。”

“嗯,你就放心吧。”公仪可雯急匆匆地跑远了。

屋内只剩下了公仪元德、公仪可璇和女曰妈妈三人。

“大哥,这件事……”女曰妈妈犹豫着问道,“该如何处置?”

“这事不宜闹大,否则牵扯到了秦家,怕会影响陛下的声誉。”公仪元德皱眉沉吟着,忽而抬头望向公仪可璇,“妹妹可有什么办法?”

“秦家的势力盘根错节,若真的闹到皇上那里,怕会惊动了秦家,那便得不偿失。”公仪可璇说道,“倒不如……”

公仪元德眼前一亮:“你有什么好主意?”

“不瞒大哥和妈妈,我认识一位医术极好的御医,若是能求得他的帮助,或许能治愈大嫂的心疾。”

公仪元德喜道:“那你快快去请那位御医进宫。”

公仪可璇微笑道:“我早就派了丫鬟去了,现在估计已经差不多到门口了。”

……

不消半刻,果然就有个小丫鬟领着一个灰袍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约莫四十余岁,须发皆白,面容枯瘦,双颊凹陷,颧骨突出。他背脊佝偻,走路姿态十分缓慢,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的腰间悬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一行字:华原县丞,孙文渊。

他似乎有些疲惫,脸上露出倦怠的表情,在丫鬟的带领下走近厅里,看了一眼,恭敬地躬身拜见。

“民妇拜见两位老爷和小姐,不知两位找我有何事?”

公仪元德道:“孙先生免礼,请坐。”待孙文渊坐下了,他才说道,“孙先生医术精湛,不知是否有办法治疗我家夫人的隐疾?”

孙文渊迟疑一下:“老朽的医术浅薄得紧,未必能治得好,不如试试别的法子罢。”他说着,看向了旁边的丫鬟,“姑娘,麻烦你把这瓶丹药拿去熬了,给这位夫人喂下。”

丫鬟闻言,连忙接过药瓶,端起药碗,用勺子挖了一粒药丸递给了躺在床上的温之意。

温之意的确已经晕迷过去了,昏睡不醒。丫鬟用勺子搅了搅药汁,凑到她嘴边喂她喝下去。

孙文渊叹息道:“夫人体质虚弱,不适宜吃药。我这就配几味滋补养生的汤药送过来,让她先吃些粥饭垫肚子。”

“好的,孙先生。”

孙文渊很快离去。

不多时,一个丫鬟进来禀报道:“大奶奶已经喝了药,睡下了。”

公仪元德松了口气:“我们也出去罢。”

“是,老爷。”

三人一同退出房间。

刚跨出房门,公仪天珩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脚步一滞,脱口唤道:“阿珩?”

那个人回过头来,对他粲然一笑,声音温软:“天珩,你来啦。”

公仪天珩的脸庞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嗯。”

他径直走了过去,握住她的手,柔声询问:“这些时日可有想我?”

“当然。”

她靠在他怀中,轻轻蹭了蹭。

公仪天珩的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

“今日我遇到了一桩事,特意来与你商量。”

她抬头望着他,目光闪闪发光。

“什么事呢?”

“有人诬陷我大伯父通敌叛国。”公仪天珩道,“你觉得,此案该如何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