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
辅国公穿着一袭靛青色圆领袍站在书案后,正端详自己作的画。
谢无虞站在他对面,沉声说:“儿子觉得三皇女并没有外界传的那般不堪。”
“哦?”辅国公掀起眼帘瞥他一眼,“用了一个中午的时间就收买了你,确实没那么简单。”
“没有收买,只是觉得除了她我也没什么别的好选择。”
谢无虞想起明南之前说的话,忍不住笑了下,直接挪用过来,“起码三皇女长得无可挑剔。”
“哼。”辅国公哼笑一声,“你啊,说白了还是看脸。”
谢无虞不以为意。
“罢了。”辅国公把画卷了起来说,“你大哥已经嫁给皇太女,咱们谢家不需要再站什么队,你嫁个富贵闲人也好,反正你也不喜朝堂纷争,只要你愿意,那就她吧。”
“谢母亲成全。”
谢无虞拱手行礼。
“不过虞儿你要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帝王威严不容朝令夕改,今日我入了这个宫,你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辅国公目光犀利深沉,谢无虞与她对视良久,再拜,“儿子心意已决,后果自负。”
“好。”
“来人,备轿——我要入宫给陛下送画。”
……
辅国公入宫和皇帝密谈一个时辰,她前脚刚出宫,后脚皇帝的赐婚圣旨就下来了,二皇女和三皇女的一起发。
大云朝祖制规定,皇女成婚封王。
二皇女明瑾封宁王。
三皇女明南封荣王。
第二天,三皇女府上的匾额就换成了“荣王府”。
谢无虞自然而然成了一品荣王夫。
赏赐如流水一般送往辅国公府。
彼时谢无虞正在自己的书房练字,宽大的桌案上四宝齐全,案头还摆着一细颈白瓷瓶,里面插着几枝娇艳欲滴的粉月季。
观棋急匆匆进来,眉飞色舞道:“公子,好多宝贝啊!”
谢无虞瞥他一眼,“你自幼在我身边长大,怎么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可真的好多啊!咱们的小库房都快堆满了!”观棋激动得脸都红了,“听说凤君和皇太女也送了不少,倒是宁王夫那边,赏赐少了一半,瞧着有些寒酸呢。”
“凤君送来的多是当年贤君留下的积蓄,丰厚一些也正常。”
“也是。”观棋挠了挠头发。
那股兴奋劲过了,他冷静下来,好奇地问:“公子在写什么?”
“你来得正好,你拿着书念,我来写。”谢无虞把诗集递给他。
“哦,是。”
观棋接过来念了两句,谢无虞说:“写过了,下一首。”
观棋便往后翻了一页,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念了起来:
“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春风。一尖已剥胭脂笔,四破犹包翡翠茸(1)……”
谢无虞笔尖稍顿,心里陡生波澜。
他喃喃道:“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春风……”
被某个词触动,他蓦地转头问观棋:“这诗是写什么的?”
观棋看了眼诗名说:“月季。”
说着他惊呼一声:“哎,公子你案上这不就是月季么?真应景啊。”
谢无虞却没理他。
他脑中蓦地闪过了明南说的话——
“今早出门的时候,我见院中花开正好,忽然想起了你,就摘了一束。”
“见谢郎,如见春色,我欲留春常相见。”
……
难怪她送月季,原来还有这一层含义在。
月季四季常开,见之如春归,正好和她的话呼应上。
谢无虞豁然开朗,反应过来后面上又一阵阵发烫。
他低声咕哝:“倒是会哄人。”
“公子你说什么?”观棋没听清,好奇地问。
“没什么。”谢无虞重新提笔,“继续念吧。”
“哦,好。”
观棋拿起诗集继续念了起来。
谢无虞的心思却已经不在练字上,时不时就瞥一眼案头那开得正盛的月季。
……
很快,钦天监就把婚期定了下来。
按照流程,三书六礼一样不能少。
因为长幼有序,所以明瑾先成婚才能轮到明南。
因此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已是第二年春。
三月三,大吉,宜嫁娶。
一大早花都就热闹起来,处处张灯结彩。
到傍晚时分,盛装打扮的明南乘六匹骏马拉的花车亲往辅国公府接谢无虞。
按照大云朝的习俗,男子出嫁的时候须由家中姐姐扶着送出门。
明南从花车上下来,就见一袭大红喜袍的谢无虞在一个高挑英气的女子搀扶下缓缓走来,另一手握着雀羽制成的华丽合欢扇,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对漂亮的凤眼。
在看到明南的一瞬间,谢无虞眸光微颤。
原来她着凤冠霞帔的模样这般好看。
明南迎着他的目光灿然一笑,伸出手来,掌心向上,“无虞,我来接你回家了。”
谢无虞心尖一动,缓缓把手搭了上去,立刻就被握紧。
她牵着他走向花车。
坐下的一瞬间,他终于有了实感——从今往后,他们就是夫妻了。
荣辱一体,生死相随。
——题外话——
(1)引用宋·杨万里《腊前月季》
因为月季四季常开,所以别名月月红,长春花,胜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