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助理?”
视频接通,年荼看到柳助理惊慌的脸从屏幕上一闪而过,紧接着视角不停变换,仿佛手机被卷进洗衣机滚筒里似的转了不知几圈。
“???”
她迷惑地又呼唤几声,“柳助理??柳助理?!出什么事了???”
约会的气氛被打扰,元沧从位置上起身,像一头狩猎中的豹子般悄无声息地挪到年荼身后。
他的肩膀很宽,撑开双臂在桌上,就将年荼完全笼罩了起来,看向她的手机。
视频那端终于平稳下来,一张俊美无俦的雄性面孔取代了柳助理,出现在屏幕上。
是海夜黎。
听见年荼的声音,他不容分说地夺走了柳助理的手机,看向屏幕,却对上一双碧绿的眼瞳。
“……”
“……”
两个雄性双双陷入沉默。
看到完好无损的海夜黎出现在视频里,年荼长舒一口气。
整个人松懈下来后,思维能力回归正常,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不妙。
嗅到翻车的气息,年荼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身后,雄性坚硬的胸膛忽而贴上她的后背,不留一丝缝隙,紧紧挨着她。
紧张使人所有感官都变得更敏感。
隔着单薄的衣料,年荼能清晰地感受到烫人的温度和说话掀起的震动,浑身仿佛过了电似的一颤。
她听见元沧在她耳畔低声质问,“年年不是在和我约会吗?”
为什么要看别的雄性?
“……因为、因为我以为他有急事”,年荼自知理亏,心虚地低下头。
这种后院起火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在兽人帝国时,雄性们自然而然地接受一起生活,可是在一夫一妻的世界观下,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女。
天道之所以安排这种考验给她,想来是因为三千世界里,这样的世界才是主流吧……
想到和伴侣们灵魂绑定在一起后,下辈子她可能就要在这样的世界观下脚踩九条船,年荼简直要昏过去。
她连两个雄性的修罗场都应付得很艰难。
“年年在担心我吗?”,海夜黎垂眸掩藏情绪,很快就将神情调整好,语气温柔。
一旁,柳助理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顾不得自己的手机在别人手上,沉浸式地吃这一场惊天大瓜。
天啊!年荼都去和别的男人约会了,先生竟然还不放弃?!这是什么级别的恋爱脑?!
怪不得先生抑郁。
情路坎坷到这种程度,换作是他也会抑郁的。
“是的,担心你”,年荼艰难咽了下口水,小声点头。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正落在元沧手上,可正因如此,她得一碗水端平,隔着屏幕哄一哄海夜黎。
海夜黎果然欣喜。身后的呼吸却明显粗重了,流露不满。
元沧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怒气却并不朝着年荼发泄,一股脑地全涌向情敌,“没有正事要说的话,就不要打扰我和年年约会。”
一边说着,他搂紧了怀里软绵绵的小雌性,存了几分故意的心思,行使金主的权力,“亲我。”
年荼:“……”
她后悔上次约会时逗元沧玩了。
若不是她乱说话,问他要不要亲一下,他现在多半也想不起来这招。
事已至此,这头固执的花豹已侧着脸摆好姿势等她,不亲亲他实在很难收场,她只好凑上去飞快地啄吻了一下。
海夜黎手臂上的青筋猛地暴凸出来。
“啊!”,柳助理大惊。
他的手机!!
他好像听见了咔嚓一声,不知道是屏幕裂开了还是外壳裂开了。
海夜黎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声音冷静,“不用听他的话,年年,那份协议是不道德的,你不需要履行。”
“国外的规矩在这里行不通,元沧阁下”,他冷冷盯着元沧,“不论你是采用了欺骗的手段还是逼迫的手段让年年签下那份恶心的东西,现在最好都停止你的行为,不要再试图犯罪。”
“……”,元沧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抹狐疑。
气氛剑拔弩张。
年荼简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哄哄这个,一会儿哄哄那个。
“我只是和他一起吃个饭,不做别的事”,她安抚了海夜黎,又为元沧正名,“协议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没有骗我也没有逼我,只是有一点误会……”
实际上是她觉得傻乎乎的伴侣有点好玩,故意陪他玩玩角色扮演的游戏。
一口气解释完,她伸手一戳关闭通话,疲惫地仰倒在伴侣怀里,枕着他的胸肌幽幽叹息。
“……”,元沧有心想向年荼兴师问罪,却被她这一举动直接控住,定身原地。
一动不动地给小雌性当了一会儿靠枕,他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捋清了思路。
包养协议是不道德的,也不是这里的传统,甚至有违公序良俗。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对葵花鹦鹉的信任瞬间破灭。元沧脸色漆黑如墨。
怪不得他明明掐算着日子度过了求偶期,再见到年年还是同样的感觉,依然那样强烈,没有半分减退。
原来是提供情报的家伙不靠谱。
他的问题根本就没有成功解决。
签下的协议既然不道德且非法,元沧便像被戳破漏气的气球,自认失去了向年荼讨要说法、禁止她和其他雄性来往的权利。
他甚至不敢像上次一样自恃金主身份命令她吃东西,切好一块肉排,小心翼翼地放到她的餐盘里,偷瞄她的反应。
妖族都有兽性,“食物是珍贵的东西”这一铁律刻在他们的骨子里。
喜欢一个人,就想投喂她。
但这种方式在人类社会并不适用,似乎有很多人类对此感到讨厌……
年荼低头吃掉肉排,朝元沧弯眸一笑。
紧张兮兮的雄性立刻高兴起来,满足不已。
抛开不愉快的小插曲不谈,这场约会在元沧看来依然还算成功。
至少年年不讨厌他,吃掉了他投喂的东西,甚至还反过来投喂了他一些。
求偶哪有一帆风顺的?雄性总是要经历一番争斗,才能赢得雌性倾心。
初次求偶的花豹很快就调理好了心情,美滋滋回味着年荼亲在他脸上的一个吻,回到住处,照旧跑到山林里发泄多余的兴奋。
一只葵花鹦鹉拍着翅膀从远处飞来,落在枝头,口吐人言,“大人,您找我?”
花豹似乎没听见他说话似的,没有反应,依然迈着野性又不失优雅的步伐继续向前。
“大人?大人!”,葵花鹦鹉叽叽喳喳两声,准备从树上飞下去找他。
刚抖开翅膀,眼睛忽然一花,只闻呼啸风声袭来,花豹猛地跃上枝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
葵花鹦鹉发出濒死般的惨叫。
“砰”的一声重响,他被花豹从枝头拍到了地上,若不是妖族体质强悍,换个普通鹦鹉早就死翘翘了。
花豹轻盈地一跃而下,抬爪踩住他的尾巴,碧绿的兽瞳冰冷审视着他,“为什么害我?”
枉他如此信任这些小妖。
“我怎么敢害您?!!”,葵花鹦鹉直呼冤枉。
他对大人一片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我想要和年年约会,你却骗我去用不合法的协议侮辱她,难道不是在害我?”,花豹眸光森寒。
他并没有松开爪子的意思,反而又加了几分力气,吓得葵花鹦鹉吱哇乱叫。
“哇啊啊啊!!!别杀我!大人!!不要杀我!!”
泪水打湿了羽毛,他瑟瑟发抖,委屈地为自己辩解,“虽然、虽然的确不合法,但是很有用啊!!”
“人类上流社会很多这种关系,哪个国家都不少见,您应该也见过很多!”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合不合法又能如何?
元沧皱眉思索。
……他见过很多??
只要不涉及夫妻共有股权之类的问题,他从来不关注人类男男女女之间的亲密关系。
不过想到那些人类、尤其是雄性人类的低劣程度,会把不道德的事情当作理所当然也不足为奇。
他抬抬爪子,姑且放过了葵花鹦鹉,冷声告诫,“我不喜欢。”
那份协议让他在情敌面前颜面尽失,在年年心里形象全无。
劫后余生,葵花鹦鹉抖了抖身上的泥土,迈着小碎步挪开。虽然害怕,还是壮着胆子开口,“可是、可是您要和她约会,只有交易关系最方便。总不能和她谈恋爱吧……”
“妖和人类在一起的话,很快就会死掉,没有好下场的”,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就哗哗往外淌,“老一辈的妖都这么说,我也是为了您好!!”
这样强大又不失悲悯心的妖族之王,千万年难觅,无数小妖受过他的恩惠照拂,绝对接受不了他的死去。
“一派胡言”,花豹烦躁地甩动尾巴。
在人类社会生活多年,他上过战场、做过政客,若非嫌麻烦,人类国家的首领他也当得。那么多凶残狠毒的敌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年年不过是个他碰一下都不敢用力气的娇气包,又怎么可能杀得掉他?
他是天生的大妖,和年年待在一起时更是浑身上下充满力量,从未有过衰弱的感觉。
“人妖殊途,大人”,见他不肯听劝,葵花鹦鹉眼泪都要哭干了,“她会一天比一天老去,而您永远风华正茂。”
于妖族而言,百年不过弹指一挥,却是人类的一生。
花豹浑身僵住。
他沉默了很久,就在葵花鹦鹉以为自己终于劝说成功时,却听见他沉声开口,“我可以陪她一辈子。”
不求太多,只求年年活多久,他就在她身边待多久。
“什么?!”,葵花鹦鹉几乎要崩溃地化身尖叫鸡。
“陪她一辈子??”
“难道您能把妖族的身份瞒她一辈子吗???”
兽形对于妖族来说才是最舒服的状态,人形时就像是被牢牢束缚住,所以妖族喜欢住在荒郊野外,随时可以放飞自我。
待在人类身边,一辈子披着人皮生活,简直与酷刑无异。
“至于向她坦白身份,那就更行不通了!”
不少弱小的小妖不慎在人类面前暴露身份,最后死于非命。这些年元沧大人曾为许多小妖解决过身份暴露的麻烦,因而见过太多贪得无厌的人类。
葵花鹦鹉在林子里团团乱飞,“没有谁比您更清楚了,人类有多么可恶!!”
那个叫年荼的雌性人类到底给元沧大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花豹心烦意乱地磨动爪子,想把眼前聒噪的鸟一巴掌拍下来。
年年不可恶,年年可爱。
他愿意在年年面前永远保持人形。
可是……
万一他不小心暴露……
元沧不敢想象后果。
他处理过的妖族暴露身份的事很多,见过人类狮子大开口索要封口费,也见过人类吓得精神错乱失常。
每个人的承受能力都不一样。超出理解范畴的存在,即便只是一只没什么攻击性的小猫小狗,也足以令人恐惧。
何况他不是小猫小狗,他是一只人见人怕的巨型豹子。
年年一定会害怕他。
……
结束约会,年荼立刻发消息向柳助理打探情况。
年荼:[海夜黎现在心情怎么样?]
年荼:[他有没有哭?]
年荼:[先帮我安慰一下他,稳住,我马上就到!]
欺负人也不能欺负得太过分,今天这个意外明显超出了她的掌控,她很担心海夜黎躲起来偷偷掉小珍珠。
好不容易刚撬开他的蚌壳,可千万不能让他再缩回去了!
柳助理:[您不用来公司,先生已经回家等您了。]
柳助理:[先生没有哭,也没有生您的气,请放心。]
柳助理:[您真的很厉害,我非常佩服。]
他不得不承认年荼的实力。
明明长了那么一张清纯无害的脸,怎么可以同时钓着两个大佬?两个男人都已经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了,她竟然还不翻车!!
若换作是他,发现正在追求中的女友和其他男人约会,他肯定当场放弃。
可先生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似乎反而被激起了斗志,连身上的抑郁气息都散去大半。
……真的没哭?
年荼将信将疑。
她匆匆赶回家,气喘吁吁下了电梯,看到海夜黎正坐在门边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