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双晚一见他便问：“前段时间我让你打听，谁给凌恒出的这个主意，有消息了吗？”
陈平满头大汗，听到郡主找他，也知她要问什么事，先去了几个破庙，了解了此事，才过来的。
“是，打听到了，确实是易青。大半个月前，朝中几位尚书在御书房，都伸手问太子要钱，太子被逼得没办法，让众大人都想办法。”
“结果他们没想出什么办法来，回到东宫把这事一说，易青就给他出了这些主意。凌恒大为赞赏，立即就将易青从奉仪提为昭训了。”
李双晚有点想笑。
据她所知，易青是李元明从红楼妓馆里带回来的。
因她母亲死后，易青没钱安葬，李元明伸手帮了她，又出银子将她从那种地方赎了身。
她的出身和幼时所处的环境，就已经决定了她的眼见。
可是，奇怪的是，凌恒不是那种不长脑子的人啊，怎么会听一个从妓子堆里出来的人的话？
李双晚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是她还没想明白的事。
“陈平，你去打听一下，从户部开始大肆收银子，到现在，已经收了多少钱了？”
这件事打听起来没那么容易，满盛京的乞丐虽然如今已全部归陈平号令，但官家的事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听得到的。
陈平没有说什么，而是应了声是。
“不必陈平去打听，五天时间，光盛京，苏月明就已经收了超过二十万两，还不包括四大郡县。”
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双晚忙转头：“星言？”
顾星言眼神宠溺地看着她：“上次他放出消息后，我就让林木森盯着了。既然他放了消息要敛财，就不可能停手，那段时间之所以没动静了，无外乎在等一个时机。”
而苏滨旭杀了付晨晖，正好撞他枪口上，以此逼迫苏月明不得不低头。
李双晚一惊：“五天就收了二十万两？”
“没错，远的地方也许还没有着手，但附近几个郡县的加一起，最少有一百万两。”
李双晚的心一阵接着一阵的往下沉。
这个腐烂的朝廷，已经不给百姓留一条活路。
郑新江见劝老怀王无果，只能站起身，冷眼扫过面前或坐或跪的一众国子监学子。
“尔等腐儒！再敢妄议朝政，本将军就将你们全都抓了下大狱，还不快速速离去！”
老怀王刚还闭着的双眼，睁开一条缝，声音破碎而苍老：“郑大统领，好大的威风啊。”
郑新江见老怀王开口了，忙弯下腰。
却见他依旧闭上了眼。
“朝廷无道，强征苛捐杂税，民不聊生！”一位学生突然高呼，声音虽因紧张而略显颤抖，却字字铿锵有力。
吴昌远颤巍巍站起来，目视着自己出来的学生，他们很好。
“吾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但君若失道，吾等亦不能盲从！”
“我们读书，非为功名，乃为求真理，为民请命！”
“苛政猛于虎，若不能为民请命，吾等读书何用？”
数位夫子也站了起来，一个个均神情肃穆，痛斥这北晋朝廷没有底线的层层盘剥。
皇家这么做，逼着百姓要么去死，要么和这个朝廷拼个你死我亡！
御史大夫费绍已经七十多岁，情绪激动，他猛地脱下官服，露出里面的素衣。
决然地说道：“若朝廷不纳谏，吾愿以死明志，以血溅龙袍，唤醒皇上的良知！”
郑新江看着他，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带着讽刺：“皇上龙体欠安，怕是看不到费大人这番忠心！”
费绍仰天大笑：“史官的笔不在翰林院，不在凌氏人手中，在百姓的脊梁上！”
李双晚心一沉，费老这是要以死相谏！
她狂奔过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苍老的身躯已猛然撞向蟠龙柱。
闷响声惊起的那一瞬间，鲜血顺着柱上的金龙蜿蜒而下。
李双晚手伸在半空，整个人惊得站在原地。
刚才她若是速度再快一点就好了。
若是她来的时候，没有离人群那么远，而是站在蟠龙柱的边上就好了。
那样，费老就不会死了。
老祭酒钟员外上前托起费老的尸身。
怒视着郑新江：“尔等还要怎么样！”
“费老……费老啊！”学生们呜咽着膝行向前。
皇宫面前哭声震天。
围着他们的禁军亦脸上露出凄哀之色，不动声色地收了手中的刀，后退数步。
老怀王怒而站起身，指着郑新江的鼻子就骂：“郑新江，你算个什么东西，逼死老御史！去，把凌恒那混账给本王叫出来！”
“本王倒要好好问问，他老子还没死呢，本王这把老骨头也没进棺材，他是不是就要把这北晋两百年的江山给葬送了！”
郑新江离费绍最近，他这一撞，被兜头溅了一身的血，脸早就吓白了。
顾星言把怔怔立在边上的李双晚拉到自己身边，远离人群。
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溅着的两滴血珠，以及两行滚落下来的清泪：“琰琰，别难过。”
泪水汹涌从李双晚的脸上滑落，抬起泪眼看着顾星言，哭出了声：“前世没有这事的，没有的，费老一直好好活着。星言，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因为我，他才会死？是我害死了他，是我。”
顾星言将姑娘紧紧揽入怀，一遍一遍轻抚他的后背：“这是费老自己所求，不怪你。琰琰，别难过。是凌恒和苏月明联合杀了他，和你无关。”
李双晚伏在顾星言怀里低泣，一条鲜活的生命，突然就在她面前陨落了。
凌恒大步从宫里走出来。
“郡主，主子，你们快看，凌恒带着几位大人出来了。咦，后面怎么还押着两人？看上去挺眼熟的。”
莫林是习武之人，又加上个子高，耳力目力都比常人好。
李双晚从顾星言的怀里退出来，抹去脸上的泪，转头望去，便看到在凌恒的身后，除了一众朝中大臣外，禁军还押着两个人。
正是易青，和苏月明！
“他，他这是？”
顾星言嘲讽冷笑：“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