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前一日,洛城下了一场柔和的细雨,被雨水轻抚过的满园春色更加娇艳欲滴,宛如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
太后在永福宫旁的后花园,宴请众人,沿湖宽阔的小榭内,一盏盏小案整齐摆放着。
小榭四面开阔,各角上垂下几枚铜铃,暖风微微拂过,春日煦阳下湖面波光粼粼,铜铃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妥帖至极。
名门望族的贵妇女眷们身着华丽的服饰,与这春色相互辉映。宫女们将她们带到各自的小案侧坐下,一时间小榭内细声软语,笑声阵阵。
永福宫内,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室内,映照出一片明亮的光辉。
若兰正在为太后梳妆,听着从后花园内传来的声音,顾凝月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时光流逝,带走了她娇嫩细腻的容颜,留下了沟壑。
她的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穿越了岁月的长河,微微一笑,“我这儿许久没这般热闹了。”
如兰将手中的梳子细细梳通太后花白的头发,她一边帮太后髻发,一边柔声说道,“太后娘娘,今儿来的人多,奴婢担心她们吵着太后。”
顾凝月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感受着岁月留下的痕迹,“老了,真的老了。再不见见,以后怕是见不着了。”
若兰的手停顿了一下,宽慰道,“太后娘娘定能长命百岁,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们来了吗?若是来,一定先把他们带来这里。”顾凝月的语音中带着一丝微微的颤音。
“太后放心,我亲自交代妥帖的宫女去宫门口侯着了。”若兰拿过一旁摆放着各色簪子的盘子,“太后,您选选,今儿戴哪支?”
顾凝月手指轻轻划过这些华美的发簪,停留在最边上的翡翠步摇上,“就这支翡翠百合并蒂步摇吧。”
如兰拿起步摇,轻轻插入盘好的发髻之中。
有小宫女走进殿内,顾凝月连忙转头看去。那小宫女见着太后猛然回头,吓得原地跪下磕巴道,“太后娘娘,赵贵妃和皇后娘娘都来了,按您的吩咐已将她们都带到水榭宴席处。皇后娘娘派人来问太后娘娘什么时候过去。”
太后脸上原本希翼的表情在听到回话后瞬间消失殆尽,若兰斥道“是皇后和贵妃来得早,太后娘娘休息好了,自然会去宴席,你先下去。”那小宫女连忙磕头谢恩退下。
“若兰,你说哀家现在是不是有些魔怔了。”顾凝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很可悲。
话音刚落,殿外响起通传声“云栖阁当家娘子到。”
顾凝月扶着妆奁站起身来,若兰扶着她,向外走去。
永福宫外春光明媚,王晚和梅见款款而来,顾凝月的目光掠过两人,看向她们身后,凝在那少年脸上。
直至一行人走到廊前台阶下,向太后正式行礼“拜见太后娘娘。”顾凝月才收回目光,若兰将人请入殿内,太后坐在上首处,梅见带着锦言坐在左侧,王晚带着承宽坐在右侧。
“听闻你医术精湛,大理寺卿孟长亭孟大人前段时间在办案回京途中遇刺,幸得你救治,方才大好。”太后看向承宽。
“孟大人那是外伤,所幸未伤及脏腑。草民只是帮大人清理了伤口,是孟大人自己扛了过来。”承宽对上太后的目光,他的眼眸淡泊而澄澈,不卑不亢。
“孩子,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太后的语气不知不觉中柔软了下来。
“回太后娘娘,草民姓贾名承宽,今年刚满二十。”承宽虽然觉得太后的问话有些奇怪,但也中规中矩地回答。
梅见与王晚默默对视一眼,不知道太后还会问些什么。太后似乎意识到些什么,她又转头看向锦言,
“这位姑娘长得真是俊俏,走上前来让哀家看看清楚。”太后的话,成功地让在座四人都提起心尖来。
姜锦言从走进殿内就发现,太后看向承宽的目光是柔和的,但看向母亲和自己的目光是坚硬的。
她心中猜不透为何太后要让她上前,但还是从椅子上站起来,抬脚向太后慢慢走去。
顾凝月看着锦言晶莹剔透的眼眸,与记忆深处的眸子重叠在一起,
锦言走到太后面前,她朝太后跪拜行礼。
顾凝月伸出手,托起锦言的下巴,喃喃道,“你果然像极了她,都长着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从太后的目光中,锦言看到了一丝嫉恨。她不敢动,生怕自己的一个动作惹恼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后。
坐在下方的梅见,看着太后的手指在锦言脸上轻轻拂过。她的手紧紧握住椅子的把手,屏住呼吸,眼睛眨都不敢眨。
就在这时,承宽毫不犹豫疾步上前,一掀衣角跪在锦言旁侧,“听闻太后娘娘近日心神不宁,难以入眠。承宽翻阅古书,得了一方子,若太后首肯,承宽愿为太后娘娘排忧解难。”
“孩子,你是不是喜欢这姑娘,担心哀家伤了她?”太后说这话时,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太后娘娘,锦言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承宽对上太后的眼睛,没有一丝闪躲。
顾凝月偏过头看向锦言,“哀家也有位哥哥,可惜了。”说完,她松开锦言的下巴。
承宽拉了拉锦言的衣袖,额头触地叩谢。锦言也跟着俯身下去。
“孩子,你要护住一个人必须要足够强大。今日是哀家心软,你才能护住她,但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渴望权势,可能他们的初衷都只是想护住身后之人。”
“多谢太后娘娘仁慈,太后娘娘的教诲承宽会铭记在心。”说完,承宽将锦言扶了起来。
“今日后花园中,哀家举办了春日宴,皇后和贵妃们都到了,你们同哀家一起过去看看吧。”话音一落,若兰上前扶着太后,缓缓向外走去。
承宽扶住锦言,低声安慰道,“锦言妹妹,莫怕。”
少年低醇的嗓音,传入太后耳中,发髻上的步摇微微晃了晃,她抬手抚住。
“若兰,你看,又是一出情深缘浅。”她握紧若兰的手,低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唯有身旁的若兰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