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离的话音落下,屋内安静下来,景玄好似想通了些什么。
“若在这盘棋中,丁大将军是那只蝉,顾家是要捕蝉的螳螂,会不会还有一只黄雀在后面。”
承宽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平淡地说,“青州私开铁矿,私制兵器,既可用于豢养私兵,又可通过海路直抵大寮半岛。
若这背后操纵之人察觉顾家的谋划,表面上不动声色先让顾家得逞,暗地与大寮达成盟约,将私制兵器倒卖给大寮。
到时,在北境边防借大寮之手除掉舒王,便能在不动声色间捡了最大的渔翁之利。
大寮既能与顾家结盟又能与张家结盟,只要能制衡好,它两边都不吃亏。若是野心大,也不排除大寮最后撕破脸,攻破北境大举南下。”
听闻此话,肃离看向承宽的眼中带着惊艳的目光,他虽一介布衣却能有如此眼界。
孟清臣和沈景玄相视一望,若真被承宽之言说中,那大乾就会陷入重重危机。
景玄看向肃离“肃离兄,你此次前去务必小心。”
肃离目光扫过他们三人,叮嘱道,“你们在洛城也要小心。清臣,你已是丁大将军的左膀右臂,更要提防小人的暗算。景玄,你要多留意江家,言官弹劾丁大将军,陛下是召了孟大人和江大人一同前去。”
前途有多凶险,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此刻无需多言只以茶代酒,四只茶杯交碰在一起。
安远侯府,景玄径直去了祖父房中。
沈辞安听孙儿原原本本讲完,捋着胡子道“阿离和承宽说得有道理,看起来顾家是等不及了,孟大人也提到陛下的身子比较堪忧,也不知陛下心中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祖父,若真的到了那一天,两王相争该如何?”
“景玄,当今陛下也是个有谋略之人,否则他怎能坐稳朝堂这么多年。他能借丁云武之事彻查顾家,你们想到的情况他必然也是有所思虑的。我把肃离举荐给孟长亭,希望他们此去益州和青州能有所获。在他们查明旧事之前,我们绝不可轻举妄动。”
侯府大夫人的院内,江知暮带着冬青匆匆前来。
“婆母,刚刚得了消息,姜夫人过几日要去慈云寺上香。婆母既然不去云栖阁,要么儿媳陪你去慈云寺,若是有缘还可与那姜夫人偶遇。”
林云华正犹豫着,江知暮又劝说道“婆母,我的确也想去给菩萨上个香,虽然有了安哥儿,但我还想为夫君多生养几个孩子,快两年了,也不见有身孕。”
的确如此,原本林氏想着等安哥儿一岁多了,儿媳可以再为沈家添了孙女或孙子,但媳妇的身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夫君也会探问她是否需要给儿媳找位郎中相看相看,否则子嗣太单薄了。
想到此,林氏点点头,“行,我们是应该去菩萨面前求一求,希望来年你能为景星再添个一男半女。我们也安心些。”
江知暮笑着说“婆母,前几日我母亲也和我说起此事,她已在帮我打听江湖郎中,比我还着急。我也同夫君讲过,若是他心急,我可以为他选几房妾侍,帮他开枝散叶。”
林氏一听,嗔道“你这孩子,又开始说胡话了,景星这孩子我清楚,他的一颗心都在你身上,旁的女子如何入得了他的眼。待我们去求了菩萨,开春后你定然会有好消息的。”
江知暮拿起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顺便遮住嘴角的笑意。
林云华又问道“知暮,你母亲最近身体如何,景玄前几日送来几支人参。”
“二弟真是孝顺,婆母果然是有福之人。”
江知暮离开的时候,冬青手上捧着两盒上好的人参。
这日恰逢华严菩萨圣诞,王晚和程梅见一早就出发前往东临山下的慈云寺。
临近年关,医馆内相对清闲下来,有一大批药材送来,承宽与祖父王赞在后院忙着将药材入库。虽是冬日严寒,但忙忙碌碌间,承宽的额头上已然冒出小小汗珠。
王赞见着外孙这模样,便提议先坐下歇歇喝口茶。承宽以为外祖累了,连忙停下手中的活儿,给外祖煮了壶浓酽酽陈皮白茶,祖孙俩就坐在栾树下,喝着茶聊着当年游走江湖的趣事。
医馆小厮推门进来,快步走到承宽面前,作揖道“公子,有位客人前来,指名想见见公子。”
承宽放下手中茶盏,对外祖说“外祖,或许是来看病的病人,宽儿去去就回,您先歇着,若是凉了,就回屋,屋内烧着热炉,暖和些。”
王赞仰着头,看着欣长的外孙,前几年还跟在自己身后四处闯荡,现如今已经可以挡在自己身前,应付着种种。
承宽来到医馆前堂,一清瘦男子背脊笔挺地站着,头发用一竹簪束起,穿着深棕色布衣,腰间系着玄色祥云纹宽腰带。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承宽看清楚了那人容貌,瘦削的脸颊上,眼窝虽然深陷,眼神流转间却流露出一丝精光,两片薄唇紧紧抿着。
那人见承宽走出来,嘴角微微上扬,微一作揖问道,“请问这位少年郎可是大名鼎鼎的贾郎中?”
承宽回了礼“正是在下。请问阁下是?”
“鄙人姓钱,在洛城一大户人家家中当差,郎中可唤我钱管事。临近年关,事务繁多,我整宿整宿难以入眠,容易气喘。听闻贾郎中医术了得,特意前来,想请郎中帮我把把脉,诊治一二。”
“钱管事里面请,我先看看你的脉象。”承宽一伸手,将人请到后方诊室。
钱管事环顾四周,“贾郎中这处布置颇为清雅,与别处医馆还真有些不同。”
见到承宽只笑不答,钱管事将右手手腕放在腕垫上,承宽伸出三指探到脉上,指尖传来的脉象与钱管事自述症状差异较大,承宽不动声色,让钱管事再换左手。
“钱管事,您刚刚说到气喘,是否躺平后,胸如压了千斤重担,只有坐起身来方可呼吸调匀些?”承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