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份笔录摆在米锵面前。
他脸色阴沉地翻过每一份口供。
半个月,仅仅只有半个月。
警方居然将他布下的棋子全部都连根拔了。
原本他还想,即使苍鹰集团被连根拔起。
但苍鹰集团的意志会永远存续。
会有洒下的种子,将它重新发扬光大。
现在,连种子也没了。
无需问,米锵的表情已经告诉他们一切。
不过基于原则,范世谙还是遵循审讯规则,继续问,“米锵,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有。”米锵抬手将所有资料扫到地上。
愤怒地直视范世谙,“谁泄的底?”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范世谙矮身,将文件一份份捡起。
“其实还要多谢你们。”
这句话不是讽刺,而是诚挚道谢。
能进套里,自愿被美色掳获的,现在不出事,等以后出事,更难发现。
现在一锅端了,绝了后患。
这一次大清扫行动,Z省全省居然清出了48名,奋斗在各个岗位的政府工作人员。
b市最多。
连b市局副局长,也是其中一员。
人是邵谦带头去抓的。
据说当时张局见他带大批人,直扑马副局长办公室的时候。
指着邵谦的额头一通骂。
等他把证据拍在张局胸口。
张局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警务系统大群里还流出了一张简笔画版的‘震惊中的张局’。
画的非常传神。
张局看到后,又硬生生将自己多关了两天。
实在是没脸出来见人。
那段时间,无论是大小王,都夹紧了尾巴做人。
一贯对手下暴躁的,都改成了和颜悦色。
领导和下属间的融洽,一时间达到了高点。
一举多得。
米锵脸色越加阴沉。
布了那么多年的局,就这样付之一炬。
一切都没了。
等范世谙捡完文件,米锵仍是愣神看前方。
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
范世谙整理所有文件,携史泰就要离开。
米锵开口了,“等一下。”
“能给我一支烟吗?”
......
烟吸进去,在胸腔处翻滚了一圈,再由鼻子吐出。
整套流程行云流水。
不大的审讯室,很快就萦绕在烟雾之中。
戒烟一段时间的范世谙,皱起眉头。
以前怎么没觉得烟味难闻呢?
等一根烟抽完,火星烫到了手指。
米锵才收回神游的目光,按灭烟头。
木质审讯桌上,很快多了一个黑点。
“米家,以前在Z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可惜,一场意外,带走了我的父母,只留下一个年幼的弟弟。”
“米图不是私生子, 为了保护他,让他在外面能好好生活,编造的身份。”
“不记吗?”
他抬头看史泰,眉头皱起,嘲讽道,“做警察的那么木吗?”
范世谙没有搭他的话茬,示意史泰记下。
“我的第一桶金,20万,来自于一个人。”
那是米锵第一次杀人。
那时候的街面上没有那么多摄像头。
最多在红绿灯路口按上一两个,意思意思。
米锵躲在阳台,拉绳子,戴有手套的手在抖。
差点因为力气过大,将花盆提前拉下。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只有杀了这个人,才能还了追债人的钱,保住他们的家。
他看挂在一旁的镜子。
只要那人出现在镜子里,就是他松手的时候。
这个场景,他已经演练了无数遍。
也计算了无数遍。
不会出错的。
终于,一个身影出现在镜子里。
米锵顾不上擦流到眼睛上的汗。
他在辨认,经过的人是不是自己要杀的人。
终于,在要离开镜子范围时,米锵确认了。
他一拉绳子,花盆顺势落下。
直径40cm的花盆,里面装了40斤的土。
从六层楼落下。
不出意外,这人必死。
“砰...”一声响,伴着“哎呦...”的痛呼声,在寂静的街道响起。
米锵拉动绑镜子的绳子,那人还没死。
刚才拉的太晚,花盆砸中了他,但好像是砸中脖子以下的位置。
根本没有中要害。
他没死,就拿不到20万。
家没了,弟弟和他要流落街头。
想了一秒。
米锵冲到无人的巷子里。
那人听到脚步声,眼里满是惊喜地回头,伸出手,冲他哀声叫。
终于有人可以救他了。
站在那人身后。
米锵退却了。
不过很快,被他们眼下的困顿唤回理智。
是这个人死,还是他们死,结果一目了然。
他收拾好情绪。
捧起还没破裂带土的一角。
在躺在地上,无法动弹那人的惊恐目光中,狠狠往下砸。
他甚至在那人眼里,看到了自己此时的表情。
他在笑,笑的跟平常完全不像。
眼神冰冷,笑容却异常灿烂。
“拿到第一个20万后。”米锵轻笑一声,“我才知道,钱原来那么好挣。”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帮我克服了恐惧,后面就水到渠成。”
他这话好像在说,杀人其实跟吃饭是一样的。
“难的是,怎么制造有效的意外。”
“再后面,我积攒了足够的资金。”
“自己出来单干,当然,杀手组织怎么会放人。”
米锵目光一片冰冷,一字一句道,“我把他们也都杀了,多简单,一场火而已。”
“跟你们说我的奋斗史不为别的。”
“既然苍鹰起不来了,那好歹我要留点东西在这世界,让大家知道,曾经还有这么伟大的一个组织,存在于这个世间。”
听他这么说话,这就是十足十的疯子。
一开始,他的出发点,是为了家人。
可到后面就开始歪了,是为了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的足迹。
用伤害别人的方式。
“其实,不是你两年前干的好事。”
“我们已经转型成功。”
“雏鹰也会不复存在。”
他看范世谙在灯下明灭不定的脸色,咧嘴笑出了声,“你师父的死,一半是因为你。”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范世谙听到这话,放在桌下的拳头已经握起。
声音倒是没变,“没有其它话,我们就这样记录了。”
没刺激到范世谙,米锵有些失望。
他很快调整情绪,“当然有,我会向你们一点点阐述其中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