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你们是警察,我们是偷渡客,看到你们不跑,难道等着被抓吗?”
听口气,怨言不小。
“你是怎么偷渡过来的?”
“乘船。”
汪淼接过范世谙的话茬,问,“一船几个人?”
“5个。”
“他们都在b市吗?”
“是。”他马上否认,“不是,大家上岸后就分散了。”
“你们住哪里?”
“离码头10公里有一个烂尾楼,我们住那里。”
那片地方汪淼有印象,他们去码头的时候有经过。
盖了一半的房子,钢筋裸露在外。
因为常年风吹日晒,已经锈了一大半。
难怪人口普查的时候漏了他们,根本没有人去查。
“赵枸失踪到死亡这段时间,你们有发现异常吗?”
“警官。”杜满苦笑摇头,“我们在夏国,跟蛆没有区别,谁会关注除自己之外的人。”
话非常在理。
可是...
汪淼低头看他不自觉往凳子下缩的脚,“1500块一双的名牌鞋,我不觉得一只蛆买的起。”
按船长的说法,这群人只是偶尔来干个杂工。
算起来一个月来几次,钱也就在3000块元左右。
在b市生存,3000元只够基本吃喝。
“这双是我捡的。”
汪淼笑着接话,“那你们运气还挺好,四个人都捡了那么贵的鞋。”
杜满闭上嘴不接他的话。
这就是个陷阱。
而他正往汪淼设的陷阱里钻。
汪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偷渡来的?”
这个问题问过了。
杜满刚想开口,又将话忍回嘴里。
不能上当。
“乘船。”
他不说,汪淼倒是重新替他回答了一遍。
“坐谁的船?港口渔民的?还是你们的?”
杜满听他这么问,心已经开始慌了。
刚才他们四人在浴室串可能会问到的问题,可不包括这些。
“看来是你们自己的。”
“不是。”杜满抬头语气激动道,“偷渡来的,警官,我们没犯法,现在可以将我们遣返回国。”
“原来你只是手底下干活的。”
杜满现在脑子晕乎乎的,为什么他什么都没说,但眼前这人好像什么都知道。
他是说还是不说。
嘴唇蠕动了一下,又马上闭上。
杜满是打定主意不开口。
这也没什么,汪淼已经获得了基本的信息。
“你们是有预谋偷渡到这里,并且故意时不时在人前出现。”
偷渡的人,还敢在和外贸港相邻的渔港停留,不是胆子太大,就是不要命。
相对于这两点,汪淼更倾向于背后有人指使,是谁?
苍鹰集团?
持保留意见,有些过于愚蠢。
“就为了出海捕鱼的时候传递消息。”
杜满立马抬头,意识到不能给出反应已经晚了。
他眼里的不敢置信已经告诉汪淼,他说的都是事实。
“传递人...”
“走私商品...”
“军事机密...”
汪淼每说一样,都观察杜满的表情,“原来是人。”
“你们下一批人什么时候进来?”
不要给反应,不要给反应。
杜满已经慌了,他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给对方反应。
他在猜,并不是全都知道。
当然,汪淼并不需要了解透彻。
“人不是你杀的,也不是你认识的人杀的。”
话题一下转的太快,杜满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他,眼神充满疑惑。
“现在确认了,这三人的死跟你们无关。”
原来还在诈他。
“世谙,跟这起案子无关,可以移交给b市局,让他们好好审理。”
汪淼转身给出自己的意见。
“好。”范世谙干脆利落合上笔记本。
既然没有关联,就没必要在上面花费时间。
他们偷渡过来干什么?又有什么目的?自有相关部门来审理。
范世谙看被b市局其它队接走的四人背影道,“线索又断了,我就知道没那么顺畅。”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汪淼笑着调侃他,“我听罗莉说,之前办案,你常能在一个线索上碰壁几回,才调转方向。”
范世谙闻言,白了他一眼,“好,知道你的重要性,贬我还不忘抬高自己。”
“范队,你们都在呢!”米图揉着肚子,从走廊那一头走来。
打断两人间的‘机锋’。
看他脸色煞白,一脸病容。
范世谙道,“别那么拼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
“没事。”米图轻拍自己肚子,“都是那瓶过期酸奶惹的祸。”
“我原以为就过期了一天,喝下去没事。没想到,肠胃娇弱成这样。”
“就当是受罪买个教训。”汪淼安慰他。
米图牵起嘴角,虚弱笑道,“谢谢关心。”
“我来是想告诉你们,在三具尸体不远的地方,都曾出现过一辆车。”
“噗...”
一个带着味道的声音。
米图捧着肚子就往厕所跑,边跑还不忘喊,“视频已经保存下来,你能自己去看。”
范世谙摇头,看汪淼往办公室反方向走,问,“你去哪?”
“买点药。”汪淼指厕所的方向,“再这么拉下去,恐怕要脱水了。”
等他买了药回来,范世谙已经让上官燕与将三辆车的监控视频,放在同一个界面。
可载21人的面包车,车体破损有些严重。
前车灯的塑料罩都已经破裂,露出里面忽明忽暗的车灯。
特征一模一样,就连遮挡车牌这点都一样。
没有意外,这辆车,就是投放尸体的工具。
可惜,没有车牌,过了这几个监控后,就再也没有这辆车的踪迹。
汪淼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么看也看不到什么人开。”
人脸识别就起不了作用。
“是不是做了无用功。”米图抖着腿从外面进来,一屁股坐椅子上,脸色比刚才还白了两分。
汪淼递过去一袋子药,“吃法、用法都写在上面。如果两小时内还没止泻,还是得去医院看一下。”
“谢谢。”米图扯出一抹比刚才还虚弱的笑。
吃了药,贴了肚脐贴后,他踉跄着上台,找个地方躺下,“别管我,让我睡一觉。”
“这体质弱的跟小娘们一样。”毛小易听他刚躺下就发出轻微的鼾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给他下药了。”
“给谁下药了?”张局走进来,看一圈,“都在,刚好我就一起说了。”
“马上过年了,省厅下发通知,让所有之前参加清悬案大赛的队伍,回去领奖。”
张局看范队几人,“顺便将奖品也带回来。”
Y市局二队,经过这一‘战’,不止在Z省名声大噪。
在其它各省市都留了名。
有这样的下属...
张局脸上笑容消失,老严那个老家伙,以后更要蹬鼻子上脸了。
“我们手头还有案子。”
范世谙皱起眉头,这种小事,局里随便派个人去就好了。
何必让本人亲自去一趟,又不是什么大钱。
“范队啊。”张局拍拍他胳膊,“这可不止领奖那么简单。”
“我是刚得到的消息,老严还没跟你说吧。”
“你先问下老严的意见。”
留下意味深长的两句话。
张局看一眼躺在台上的米图,“实在难受去休息室躺一下。”
回应他的是细微的呼噜声。
“果然环境影响人,以前都没见你们这么积极过。”
虽然吐槽,但脸上的笑容是掩也掩不住。
这样下去,等二队走了,他们b市局是不是也要出个二队。
到时清悬案大赛的第一名是不是就该属于b市局了。
张局越想越高兴,走到走廊那一边,居然哼起了小歌。
歌声消失,手机震动。
显示来电人正是严局。
“喂,严局,我听说了。”范世谙接起就率先说话,“我们这边刚遇见棘手的案子,还是不去了。”
严局听他说了案子的细节,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来。
沉吟半晌道,“你们还是要去一趟的。”
“既然是针对你,在同一个位置待着,他们不好行动。”
范世谙听明白严局的意思,要故意露出后背,让躲在暗处的人觉得找到时机。
背后之人行动的时候,也是他们找到漏洞之时。
“花不了多少时间,快的话,明天可以打一个来回。”
“行,我们去。”
挂断电话,范世谙跟他们说了这个消息,“你们都收拾干净了,可别给我们市局丢脸。”
“老大,放心吧。”史泰拍自己胸膛,“肯定不让Y市局的脸面掉在地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范世谙他们就开车出发。
到省厅刚好赶上表彰开始。
躲过了厅长开始颁奖前的长篇大论,二队一行人表示时间来的刚刚好。
他们坐在最后面,只要稍稍低头,上面的人就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范队,你这时间差打的也太好了。”
曹斌也赶回来了,仍带着四个小伙子,跟他们并排坐一起。
“你们也不差。”范世谙没想到曹斌及时赶回来,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小声问,“搞定了?”
曹斌竖起大拇指,“有钱就是好使,我肯定被盯上了。”
“估计那群人,现在正在调查我的身份背景。”
“干的漂亮。”
“Y市局二队,由队长范世谙带领,在这么多队伍里,他们人数最少,取得的成果却最丰硕。”
“有请二队。”
汪淼捅一下还在聊天的范世谙。
他反射性站起,错愕了一下,接到汪淼递过来的眼神。
不动声色带头往领奖台上走。
“在这次清悬案大赛中,二队取得了53分的好成绩,共抽取6个案子,破获5个,恭喜。”
范世谙接过厅长递来的锦旗,绷着张脸站在台上。
“请范队说说得奖感言吧。”
厅长递来麦克风。
范世谙接过,本想说谢谢的。
但看到台下艳羡的目光,他突然觉得悲从心来。
即使是悬案,可在案子里的人,确确实实回不来了。
他们破获是对的起市民,没破获,那也是凶手手段了得。
居然骗过了警察,骗过了那么庞大的一支队伍。
“没什么好开心的。”范世谙一句话,让台下看热闹的人,一同收起了笑脸。
不对,他这是要搞事情啊!
“拿到这个破锦旗能说明什么?”
果然是要搞事情,所有的目光聚集在厅长铁青的脸上。
“人死了,我们破不了案,还拿悬案当奖赏,怎么不应该破吗?”
“抽取?它们是该被抽取的东西吗?”
“一本本档案里,有一条条人命。一整个档案库跟尸山有什么区别?”
“厅长,这都是我们该做,也必须要做的事。”
直接上升高度,厅长也不防他突然上升高度,重新接过递来的话筒,“对,范队说的很中肯。”
“清悬案大赛从这届开始都不再举办。”
对上底下突起的哗然。
“但案子还是要办的,具体怎样一个流程,等我们商量后,确定一个章程。”
话音一落,底下讨论的更激烈了。
范世谙领着自己队的人施施然下台,把混乱留下。
接下来的时间,上面再怎么叫安静。
底下都有小声议论。
说两句,回头看范世谙一眼,眼神复杂。
曹斌他们领了第三的锦旗回来,脸上也看不到高兴。
“还是我们狭隘了,难怪追不上你们。”曹斌将锦旗团一团,交到小辉手里。
“二队不愧是二队。”曹斌竖起大拇指,“一席话让人醍醐灌顶。”
汪淼憋笑,范世谙的初衷肯定是不耐烦上台领奖。
可看到台下的人嘻嘻哈哈的模样,突然一下怒从心来,把人都喷了一遍。
心情这才舒坦了。
也算是歪打正着,正中范世谙下怀。
这是个无聊时候把悬案当‘娱乐’来看的主。
出发点是好的。
汪淼轻咳一声,把笑咽回去。
目标也达到了,以后悬案不会在档案室积灰,能时不时出来见见光。
见光的时间多了,总有破的那一天。
一场清悬案颁奖赛,高兴的没几个。
不管高不高兴,他们路过范世谙时,都会冲他点点头。
会来事的还要跟上一句,“还是我们的境界太低了。”
等会议室的人,都散了,范世谙接到严局的电话。
声音暴跳如雷,“范世谙,你翅膀硬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