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跌跌撞撞,江筱被魏明远拖到了顶楼的露台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屋顶花园。
木质餐桌、沙发躺椅、四季常青的景观树、波光粼粼的人工水池。
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那样不真实,
江筱低头看着脚下的木栈道,恍惚得说不出话来。
魏明远没有停留。
拽着她的胳膊,快步穿过花园,走到木屋前,推开大门,把人推了进去。
一切都太过混乱。
江筱茫然地站在屋子中央,转身打量着四周。
那个梦中去过无数次的地方,忽然再次出现在眼前,她却有些害怕。
害怕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她不敢触碰,不敢眨眼,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地。
她害怕下一秒自己就会从床上醒来。
“你不是要跟我算吗?那就算清楚。”
魏明远走到书桌边,指着那一瓶贝壳,咬牙看着她。
“34个贝壳,一个都不少,我给你保管到现在,你说说,这个要怎么算?”
“你随口说了句要考研,这些书,我给你从青城带到了这里,结果你考了吗?这个又该怎么算?”
“你扔下这堆东西,一声不吭就消失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他想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心底的怒火却仿佛失控了,怎么也压不住,在体内疯狂乱窜。
江筱看着桌上的东西,一言不发。
“你要怎么算?”魏明远吼道,“说啊,你打算怎么算?”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狭小的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魏明远听到身体里血液沸腾的声音,怒火冲破了他最后的理智。
“明知道我在京城,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魏明远强行掰过江筱的脑袋,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微微发颤。
“难道就只是为了告诉我,你早就结过婚了,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魏明远声嘶力竭地吼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眼前?”
这一吼,震得江筱猛地抖了一下。
她僵硬地看着魏明远,嘴唇动了动,轻声说:“我给你写过信的,我......”
“信?”不甘和愤怒让他忍不住打断了她,魏明远瞪着江筱。
“那封信有什么意义?你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你早就跟秦铭章在一起了,至少我不会像现在这么恨你。”
恨字终于说出口的一瞬间,魏明远哽咽了下。
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江筱睁大眼睛望着魏明远,下意识地摇着头,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不是的......没有......不是这样......”
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不是吗?”魏明远咬了咬嘴唇,低声吼道,“我亲眼看到的,你和他,坐在同一辆车里,就从我眼前开过。”
魏明远双眼通红,一眨不眨地盯着江筱。
过了好几秒,才沉声说:“如果当时你们没有在一起,为什么他会亲你,为什么你们会手牵手出现在新闻里,为什么?你解释啊。”
“我......我......”江筱脸色惨白,抓着魏明远的衣服,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你当然没法解释。”魏明远望着她,“因为你很快就跟他结婚了,不是吗?”
“你早就结婚生子了。”魏明远嘴唇抖动了下,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脸颊滑落下来,“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守着这堆你不要的垃圾,过了一年又一年。”
“又或者,我和它们根本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你不喜欢了,随手丢掉的东西。”
“对不起......”江筱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不停地道着歉,伸手慌乱地抹掉他脸上斑驳的泪痕。
魏明远浑身的力气似乎用光了。
忽然感觉很累,累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安静地看着她。
半晌,伸手紧紧搂住她,把头埋在她脖子里,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江筱哽咽着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魏明远的声音很低:“我已经很努力了,我想要忘记你的。毕业后,我换掉了手机号,再也没去过青城,甚至连海城也没去过,我尽量避开所有跟你有关的地方。”
他停顿了两秒,呼吸变得沉重而吃力。
“可是没办法,忘不掉,一天都不行。”魏明远凝视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很长时间,他说:“不要走,好不好?”
江筱的眼泪无法抑制地倾泻而下。
她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是用力攥着魏明远的衣服,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
八年里,多少个日夜,她独自呆坐在窗前,绞尽脑汁地猜想他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
所有人都告诉她,这是一种病。
她不信。
直到有一天,一觉醒来,她发现魏明远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时候的他,就像现在一样,低头轻声诉说着她的想念。
却又在她伸手触碰的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筱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个部分。
一个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有病,需要尽快配合医生,住院治疗。
可另一个她,却沉浸在这种幻想中,无法自拔。
她厌烦吃药,抗拒治疗,不断地与另一个自己进行抗争。
长期的内耗,开始让她思维混乱,精神麻木,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于是,某天她削水果时,看着手里的水果刀,突发奇想地,就顺着手腕划了下去。
江筱清晰地记得那种感觉。
四周静寂无声。
手腕上,刀尖划过的地方,出现了一道凹槽,随后细细密密的血液从凹槽里涌了出来,像是一条红色的丝带。
尖锐地疼痛让她瞬间清醒,却又觉得解脱。
她厌倦了暗无天日的生活,厌倦了毫无希望的期待,更厌恶现在的自己。
于是,江筱拿着水果刀,一刀又一刀地划了下去。
手腕上每多一道刀口,她就觉得自己离自由更近了一步。
或许正如江秉文说的那样,她什么事都做不好。
就连自杀也不会。
明明划了那么多刀,最终也只是在手腕上,留下了一条条难看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