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梁程后,江筱直接坐公交车去了医院。
昨晚关了进水阀,屋里的暖气停了,那个湿冷的屋子,冷得像个大冰窖。
张教授的医疗费,像是一个无底洞。
那条祖母绿宝石项链,上次卖了20万,已经全部存进了医院。
但这些钱似乎远远不够。
从小到大,她一直生活在黄金牢笼中,虽然没有自由,却从来没有为钱犯过愁。
现如今,她终于自由了,生活却混乱不堪。
她头疼欲裂,想找个宾馆好好睡一觉,可是身上仅剩的那点生活费,又让她打消了这个奢侈的念头。
车上空荡荡的,江筱看见魏明远穿着件白色t恤,就站在车门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
她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呆呆地望着她,像是八年前,第一次透过书架间的缝隙,看到他一样。
公交车到站,车门打开,魏明远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江筱提着早餐匆匆跟了上去。
魏明远身高腿长,走得很快,三两步就走到了马路中间。
江筱小跑两步,慌忙想要跟上他的脚步,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掀翻在地。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趴在大马路上。
早餐被压坏了,牛奶泼在衣服、地上到处都是。
又丢人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
下意识想找魏明远,但四处都不见踪影。
“你怎么回事,过马路都不看红绿灯的吗?要不要命了?”司机下了车,指着她张口大骂。
江筱大脑一片空白,慌忙逃离了现场。
直到跑进医院大厅里,站在嘈杂的人群中间,才慢慢冷静下来。
手掌和膝盖上的疼痛逐渐清晰起来。
她抬起双手,这才发现手掌多了几块狰狞的擦伤,淋漓的鲜血不断从伤口冒出。
身上的大衣上,血渍混合着牛奶的污渍,看上去很恶心。
太脏了,绝对不能这样去见张教授。
江筱后退两步,转过身想出门,却又撞上了什么。
一个女人差点被她迎面撞倒,幸好身边的男人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搂住。
江筱思绪混乱,表情空空的站在原地。
忽然,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瞳孔。
那个刚才还穿着白色t恤,站在公交车前门的男生,此刻正穿着一件昂贵的黑色羊绒大衣,搂着一个漂亮精致的女人站在她跟前。
江筱怔住了。
同时,她敏锐的注意到,魏明远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肮脏嫌恶的东西。
江筱表情僵硬,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随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医院的大门。
无论再怎么刻意逃避,此刻的她,还是清晰地意识到。
魏明远有未婚妻了,他快要结婚了。
他们一起来医院做什么?
是婚检?还是怀孕了?
江筱胡思乱想地跑进了医院后面的花园里,沿着小路,穿过树林,一路往前,直到腿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才一瘸一拐的停了下来。
今天天气不好,天空阴沉得厉害,北风呼啸,吹得她的手都僵住了,手掌的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想起魏明远紧紧皱起的眉头。
江筱低头看了看衣服上的污渍,从包里拿出餐巾纸,用力的擦了起来。
可冻僵的双手却捏不住餐巾纸,稍一用力纸巾就掉到了地上。
她弯腰捡了几次,最后彻底失去耐心,直接用手背去擦。
然而那些脏东西早就深深地浸入了大衣。
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没有丝毫改变。
一阵恶心涌上心头。
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紧接着就开始干呕。
她试图脱掉身上的大衣,可手实在抖得太厉害了,那些扣子怎么也解不开。
衣服仿佛在身上越收越紧,勒得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想把领口扯开,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魏明远冲上前,一把抱住江筱僵硬抽搐地身体,捏着她的手腕,强行把满是鲜血的双手从衣服上拉开。
他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可她却像是完全听不见似的,只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和干呕。
魏明远用力控制住江筱的身体,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逐渐安静下来。
他放松力道,低头发现江筱已经睡着了。
他伸手抹掉了她脸上的泪水,一把将人抱起,回到了医院。
直到江筱被推进精神科急诊,魏明远还是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他愣愣地看手上的血。
这是江筱的血。
他想起她手掌上鲜红刺眼的伤口,以及,左手手腕上的数条刀疤。
割腕?
魏明远手脚冰凉,忽又想起她额头和脖颈上的疤痕。
时至今日,他还清楚地记得。
那年她摔倒擦伤后,一直哭着喊疼。
上药时,总是吵着多上些药,不准留疤。
她明明那么怕疼,那样爱美,怎么能狠下心把自己伤成这样?
“擦擦吧。”
一张湿纸巾递到眼前。
魏明远抬眼,看到孟苒正站在他对面,歪头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伸手接过湿纸巾,低头擦起了手。
“脸色这么难看,那人是谁啊,头一次看到你这么紧张?”孟苒弯腰凑近了些,好奇地打量他。
没想到魏明远直接伸手,一把将她拨到边上。
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你这也太粗暴了吧。”
孟苒啧了一声,忍不住调侃道:“当着我这个正牌未婚妻的面红杏出墙,现在居然还当众推搡我,幸好只是演场戏,不然我迟早被你气死......”
魏明远仿佛没听见似的,甚至连看都不看她。
医院白色的走廊里,时间仿佛凝固。
他双手紧握,指关节微微泛白,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扇门。
一个小时过去了,抢救室的灯依旧亮着。
魏明远让司机先送孟苒回去。
杨泽赶了过来。
按照日程安排,接下来他需要回公司参加季度会议,提前半个月安排好的议程,各部门负责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线上接入,把电脑送过来。”
魏明远没什么表情,僵直的靠坐在冰冷的长椅上,一秒钟也不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