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宋安在厨房收拾碗筷,宋沅则在屋檐底下磨镰刀,为上山做准备。
上山必经寨子里头,一路两侧的土地都是上工的人,或弯着身子劳作,或在地间走动着。
与以往不同的是,大家见了宋沅多了些许善意。以前不说话的婶子们笑意盈盈地打着招呼,熟络得好似之前的生疏与冷漠都是假象。
无论别人说什么宋沅都笑眯眯应和着。在外的几个月,她经历了更多的人情世故,也明白冷漠,自我封闭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能做到与人谈笑晏晏也是一种本事。
虽是表面功夫居多,但双方都高兴愉悦,无论是为解决问题,还是单纯的沟通,都打下良好的基础。
宋沅笑得脸部僵硬,宋安跟在身后,啧啧称奇。这一天对着外人的笑容怕是比以前一年的都多了,也不知道姐姐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兀自想着,就连和宋沅拉开了很长的距离都没有反应过来。
“宋安,还走不走了?”
宋沅很无奈,这傻孩子怎么走个路还能走神呢!还好这路平坦,不然怕是得摔几个跟头。
“就来就来!”宋安甩甩头,把思绪都甩到脑后。
踩在蓬松湿软的土壤之上,感受鼻息之间那淡淡的泥土的潮湿味道,那种熟悉的归宿感又回来了。
宋沅心情愉悦不少,大山带给她的舒适感,往往比喧嚣的尘世多得多。
倒不是说这尘世不好,只尘世来来往往间太多规则与束缚,全然没有大山的静谧与自然给的那种悠然与清舒。
姐弟两往山上走,本就抱着探索与回味的态度,因而对于收获便没有那么看重,神态便也很轻松。
走在林间,许多菌菇都已经冒头。有的成片状,有的三两簇紧密挨着,还有的就孤零零一个头,躲在那松针之下,偷窥着外界的变化。
宋沅熟练地用镰刀砍了半截树枝作为临时的锄具递给宋安,自己则用手轻轻刨开落叶与泥土。
生活条件好了以后,姐弟两懂得了平衡两个词。因而对着这遍野的菌菇,不再如以往那样贪心。只采摘了够两顿的份量便停手了。
菌菇装在竹篮里头,由宋安提着继续往上走。
这趟山里之行宋沅没有打猎的兴致,一路攀爬到了最高点后,便寻了一块石头静静坐着。看太阳升起,捕捉阳光在林间嬉闹,听鸟儿叽叽喳喳闹个不停,蝴蝶翩翩穿越丛林,看远方那变成密密麻麻细点的人群,生活好像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了。
宋安静坐在姐姐身旁,因为起得太早,竟坐着坐着头就靠在了宋沅肩头。
突来的重量引得宋沅侧眸,一束光自宋安太阳穴处落下,斜着贯穿整个面颊。而原本熠熠生辉的双眸紧紧闭着,眼皮被照得呈很温暖的橘黄色。耳畔均匀的呼吸声,声声入耳,诉说着主人的好眠。
宋沅无奈轻笑,这傻弟弟,昨晚许是没有睡好的。
任由着宋安靠在自己肩头,宋沅侧头望向着正对面,人,树,山,好似割裂开来,又好似融为了一体,让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大约到了早上十一点的模样,宋沅轻轻摇醒了弟弟。
宋安睡意朦胧,惺忪的双眼望着宋沅,倒叫宋沅有些心虚。
她轻咳了两声,而后轻言细语:“你不是说大姐来家里吃午饭,咱们该回去了!”
宋安歪了歪头,一脸迷惑,却不忘“哦”的一声,摇摇晃晃地起了身。
见他迷糊的模样,宋沅赶紧起身扶着。
宋安抬头看着姐姐,嘿嘿傻笑。而后连打了几个哈欠,人也跟着精神不少。
“姐,我拿竹篮!”
他伸手去够身侧的竹篮,却被宋沅抢先拎了去。
“不重,我来拿,等你完全不瞌睡了再换你。”
宋安思索了两秒,缓缓点头,“也行!”
下山比山上轻省许多,两人到大队的时候,正赶上大队伍下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热闹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宋沅带着弟弟走在队伍最后侧,听着大家闲话家常,她心里竟又升起了别样的情绪,一种名叫幸福感的东西慢慢生根。
跟着大队伍回了寨子里头,三五结群的人儿分散开来,如同归雁,匆匆赶回各自的小窝。
宋沅带着宋安,回去的时候家门口却多了几个人。宋沅隐隐觉得有个身影很是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请问你们找谁?”
清脆的声音响起,杨嫣然倏地回头。目光撞上宋沅时,眼眶里积满了宋沅看不懂的愧疚与心疼。
宋沅内心惊了一下,礼貌道:“杨阿姨,您怎么在这?”
杨嫣然快步走到宋沅身边,俯身想要去拥抱宋沅,又不知以怎样的身份与立场,一时间竟进退两难。
还是和她一道的男人扶住了她,缓解了尴尬。
“小同志。我们找你有些事!但需得等一等。可以暂时借用你家吗?”
宋沅虽好奇这从未谋面的人究竟有何事找自己,却礼貌地把人请进了家门。
本是想请几人到堂屋去坐的,人却说不用麻烦,待在院子里就好,是以屋檐底下多了好几张板凳。
宋沅忙前忙后给客人倒水,宋安则站在厨房门口稍显踌躇。这都到饭点了,他这米是下还是不下?
下吧这么多人,得吃掉他们多少口粮?不下吧,又好像显得很小气。
他的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激烈地过招,还没等他纠结完呢,屋外就传来了胡翠花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有什么事不能说,非得把我们带到这里?完事后你们拍拍屁股走人,老娘还得饿肚子,下午工还上不上了?”
带话的人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让胡翠花这气卡在胸腔处上不来也下不去。
先是胡翠花宋老三,断断续续的,宋建民夫妇,宋建国夫妇都到了。
宋沅满脸疑惑,这是要说什么事?怎么召集这么多人?
她望向刚刚说话的男人,对方却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又过了几分钟,竟是连许久都未曾回来的宋秀莲夫妻也到了。
坐着的胡翠花猛地一站,“儿啊,你咋也来了?”
她心里惊疑不定,这一家子都到了?难不成他们家得罪了什么人?人想一锅端了?
越是发散性思维,胡翠花心里越发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