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躺在床上,黑夜中那明亮的双眸定定凝望着天花板,毫无一丝睡意。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宋沅屋里的许依然,她盘腿坐在床上,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碗儿不受父母喜欢,今儿个看着蔡琴疯疯癫癫拉着安安,诋毁着碗儿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刺痛了下。
怎么就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她听过碗儿克亲的传言,但她也明白生死有命,不是别人能主宰的。
这么浅显的道理她都懂,她不相信活了几十年的宋叔宋婶不懂。
是了,还有一个恒古不变的事实:重男轻女。队里很多人家都是这样。可女孩天生地位就该低下?男孩除了生殖器官和女孩不一样,其他的有什么区别?男儿能做的女儿家就不能了吗?
虽然她的父母不曾像别人一样重男轻女,可在这生产队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感受了这么多的不公平待遇,她依然义愤填膺。
她不能左右别人的生活和思想,但她可以以自己为例,她许依然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证明给世人看,女孩比男孩更优秀。
让那害人的重男轻女思想,见鬼去吧!
有了决定之后,胸腔之内闷着的那口气蓦地一松,整个人舒服了不少。人也麻溜地钻进碗儿的被窝里头,闻着被子的那股清香,她倒有些想碗儿了。
这小丫头,去哪也不交代一声。若不是她最在乎的弟弟还留在这,自己都怀疑碗儿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令她伤痛的地方。
等这次碗儿回来,自己可得好好收拾她。这不让人担心嘛!
也怪自己平时困于自己的生活里,都没时间注意其他。往后可得多关注些碗儿,毕竟她以后可是要做自己嫂嫂的人,自己家的人可不得护着吗?
若是宋沅知道许依然的想法,一定会大吃一惊,她有说过要嫁给许明毅哥吗?怎地就被划分成他们家的人了。
伴随着月光越来越皎洁,劳碌了一天的人们也渐渐进入睡眠。
第二日一早,许依然给宋安煮了早饭之后,顾不得交代宋安其他,便匆匆回家收拾赶往学校去了。
宋安安安静静喝着小米粥,昨日的忧心画成浓浓的期待,他相信姐姐很快就要回来了。
而此时深山的宋沅,天麻麻亮就起来继续赶路。
森冷的树林加上呼啸的风声,让素来胆大的她也生出几分畏惧与胆怯。甚至有某一瞬间,她都想要放弃了。
每每这个时候,刘奶奶的音容笑貌就会出现在脑中,使她不得不继续鼓起胆子往前。
天公不作美,下午时分,炎炎烈日瞬间被乌云遮挡。倾盆大雨说来就来,完全没有给她准备的机会。
大雨之下,她的头发被浇成一股一股的。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浇得她的脸色异常苍白,原本单薄的身影更显瘦弱。
踏着雨水前进,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个能暂时避雨的石块。
石块不大,刚好够她蜷缩在其之下。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宋沅看着无边的夜色,眸间多了几分焦急。
她已经出来三天了,离自己预定返程的时间越来越近,可她却一无所获。
别说人参了,就连党参她都没找到一棵。
雨幕给她的双眼蒙上了一层布似的,远处的景象看得并不真切。倒叫她的眼神里多生出了怅惘与迷茫。
轻叹一口气后,她的身体挺得稍直了一些。
都怪自己太过想当然了,林大夫也说了,松桥大队的土壤环境并不适合人参生长,只自己固执地抱着尝试的心态进山。失败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自己却是被狭隘的思想绊住了,白白气着自己。
绵密的雨声之中,睡意越来越浓,她一直提醒自己警醒,却抵挡不住睡意。
只睡着没多久,瘦弱的双手便开始环抱自己的身体,睡得有些不太安稳。
此时的榕江市区,一妇人忧心忡忡地拨打着电话,儿子这突如其来的病情打得她措手不及。
程远双眼紧闭,身上覆着几床被子,嘴里却不停地叫嚷着冷。
杨嫣然打完电话,又急匆匆走近程远卧室,又是加被子又是加衣服的,还是没能让他的情况好转一些。
她急得如铁锅上的蚂蚁,可自己的身躯却不能背负儿子出行,只能等待丈夫归来。
好在没多久,程道远匆匆赶回,和她一起把儿子带到医院检查一番,输了好些盐水,他的情况才改善了一些。
宋沅是被清晨的阳光照醒的,昨夜淋了雨,她的神志有些不太清醒,是以才睡到了这么晚。
抬手挡了挡阳光,打了个呵欠之后。她便收拾着继续往前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虽没找到人参,却在一些腐木旁捡了些神似灵芝的物体。
虽不能肯定这些东西是否有用,却给连日来没找到药材的她带来了一丝安慰。
越到下午,她收获的东西越来越多,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却也是她在医书上看过的。
在森林之中又待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她便返程了。
在树林了又折腾了四五天,她才终于回到了松桥大队。
她不知道的是,这段期间大队长急得很,却我不知她的去向,忧心得嘴里长了好几个泡泡。
宋沅回到松桥大队已是傍晚,田间地里已经没了劳作的人。
她没顾得上回家便去了牛棚,徐立先夫妻两见到她,眼底的欣喜快要溢了出来。
刘兰英踱步走到她的面前,双手颤抖着握紧宋沅的,喉头哽咽:“好孩子,你这几日都去了哪?知不知道家里都急疯了?”
感受到老人的紧张,宋沅反握住老人的双手,轻轻掂了掂表示安慰,“刘奶奶,我去了山上一趟。”
说着,她便放开老人的手,径直卸下背后的背篓,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您看,这些都是我在山上采的药材。”
随着她的动作,刘兰英眼中的泪花越聚越多。她身后的徐立先也迎了上来。
俯首看着地上摆放整齐的植物,沉声问:“你这几天就为了这些东西?”
老人家的声音不太好听。宋沅愣了愣,而后点头。
“你不管家,不管自个弟弟就为了这些?”
宋沅不懂老人什么意思,顺从心意地点了点头。“我听说人参最补人,本来想去找点为刘奶奶补补身体的,只可惜我运气不好,没遇到!”
听她语气中的遗憾,徐立先只觉火冒三丈:“宋沅,我告诉你,该怎么补身体是我们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操心。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的东西给我离开,我们的死活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