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荞也不再劝说父亲,起身去厨房帮忙了。
才进厨房,就见两个弟弟妹妹眼睛红肿,想来是狠狠哭过一番的。
她叹了口气,上去接替了宋沅的活,让她去一边休息。
等吃饭的时候,家里的气氛越发凝重,宋荞见了,也只能低头吃自己的饭,而后和大家一道去上工了。
地里,大家看宋家的眼神充满探究。
这乡下没有什么消遣娱乐的方式,众人对别人家的家长里短也是乐意探听得很。
有时候把这东家长西家短拿出来乐一乐,那生活也能少些苦。心里也能甜一瞬。
况且,昨晚的动静大家伙儿是听到了的。
就算宋老三极力掩盖,那事肯定是出了的。
就是不知道,这回又是把小碗儿怎么样了。
可怜催的,十四岁的娃儿,被摧残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往后的人生里,性子会不会受影响。
若是一直这么懦弱下去,往后大了去了夫家也是要受欺负的。
可他们终究是个外人,你说再多别人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别说,让宋老三丢了人了,回去了不定得怎么磋磨碗儿呢!
所以即便是再好奇,他们也没敢问出口。
宋家人不是没感受到旁人那炙热的目光,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就这样忐忑地过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宋金一反常态,嘴角抿起了笑。
宋荞不明所以,却留了个心。
而一旁的曲家,曲正平正叮嘱儿子,既是看上人家姑娘,上门去要嘴甜一些。
往后把人娶回来,心要收了。把那些该断的不该断的关系全部断了,安安心心回归家庭。
曲鸣笑嘻嘻说知道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看得曲正平头疼。
他内心不住在想,这样做会不会太对不起人家闺女。
可这是他儿子,要是不采取点措施,真看着他这么堕落下去吗?
曲正平眼睛微眯,凝视着桌上的茶杯许久,只得一句叹息,往后他们便对那闺女好些,就当替儿子赎罪了。
时针指向九点,曲正平起身理了理腕上的手表,和妻儿提着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出门了。
与此同时,一个小小的人儿正穿梭在林间小道上,满心急切的他,忘了害怕。
耳边不时传来各种鸟的怪叫声,宋安充耳未闻,急匆匆的小跑着,脸被热得通红。
离公社还有三分之一距离的时候,两帮人相遇了。
宋安见别人干干净净的打扮,心里狐疑究竟是去做什么的。
而曲正平见他一个小孩,独自走在这林中,也有些好奇他是从哪来的胆子。
此时的宋安还觉得,只要父亲不同意,宋金万万不敢让人上门的。
因而和对方对看了一眼过后,他便扭头走了。
他的事可还多着呢,去了公社还得一番打听,可不能耽误事儿了。
宋安走过以后,曲正平回头和妻子说:“这么小的娃娃,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走这路。”
“乡下的孩子,早熟一些,父母也没养得那么精细。”
一旁带路的人给曲正平解释了。他是公社的办事员,正好熟悉到松桥大队的路,便和曲家人一起来了。
曲正平点了点头,看看这狭窄的路,和这茂密的山林,心里佩服着这些父母的心大。
几人歇息了一番,才又继续赶路。
在中午十一点的时候,从生产队员的口中打听到了宋家的位置。
大门被叩响的时候,宋金忙不迭去开门。
见来人后,他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胳肢窝。
客客气气把人招呼坐好,才三步并作两步去地里叫人。
宋金喜气洋洋地跑到地里,别人见他都很稀奇,问他怎么有空下地了,只得一句家里来客人了,来叫爹妈爷奶。
一路被问过来,宋金也不嫌烦,难得的保持着笑容。
“爷奶,客人来了!”
旁边地里的宋建国心一紧,明白了什么,眼睛像机关枪一样扫视着宋金,后者见了,朝着他挑衅地笑了笑。
宋老三笑眯乐呵,招呼着宋荞去喊宋沅。
宋荞有些纳闷,却也照做了。
路走到一半,才想起可能是人家上门了,她心里便也急切了几分。
宋家人请假走后,余下的人群吵翻了天,都在疑惑宋家这时候能有什么人上门。
“哟,我看打扮齐整得很,那穿的衣服簇新簇新的,脚上是大皮鞋呢!”
“对啊对啊,还带着那么多礼品,不管来做什么的,宋家是发了!”
“我看还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正好宋家荞荞也在家,不会是上门提亲的吧?”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有羡慕的,有唏嘘的。只有人群中的何小兰,心沉到了谷底。
见别人都忙着说话,她交代自己媳妇,若是有人问起自己做甚去了,便说去了厕所。
她不太放心这宋金找的人,准备去找孙子去盯梢,只要一个不好,就直杀大队委会去。
至于她这个老婆子,去了也不受待见,先挣点公分吧!
宋杨所处的位置在宋老三家上工的不远处,这不,人家一走,他也跟上前去了。
宋老三一行人急匆匆回家,见堂屋外面放的礼品时,乐得开花似的。
宋老三点头,心谙是个大方的。
曲正平几人听见动静,也赶忙起身出来打招呼。
“诶哟,叔和婶子回来了?这没打个招呼就上门,叨扰你们了!”
“嗨,是我们怠慢了。早知道咱就不出门了”。
宋老三爽朗地笑着,眼睛不时打量着曲正平旁边的曲鸣。
见他长相清俊,个子高大,心下更满意了。
“哪里哪里!您忙活着,是我们来打搅您了!阿鸣,叫宋爷爷。”
曲鸣虽不太情愿,却还是乖乖地叫了声。
宋老三高兴地应了,而后招呼大家落座。
趁宋老三背过身去的时候,曲正平掐了儿子的胳膊一把,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斜瞪了他一眼。
这人是你相中的,你自个还散漫成那样,谁乐意把闺女交给你?
曲鸣见他挤眉弄眼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一声,态度比之前真诚了不少。
与此同时,公社妇联迎来了一位小小的举报人。
陈敏给眼前的人端了杯水,而后坐到他的对面。
宋安有些局促,见陈敏坐了下来,直接点名此行目的。
“您好!我是来举报的。我之前听老师说包办婚姻和虐待孩童是犯法的,我今天是来举报这两样的。”
陈敏见说得他有条有理,也来了兴趣,让他详细叙述一下。
“我举报的人是我爷奶,她们从小便对我姐不好!就在前两天,他们商量着为我姐包办婚姻,让对方以工农兵推荐名额作为交换,把我姐嫁过去。”
“而且,我姐今年才十四岁,我请求妇联的同志们给予她保护。”
“小朋友,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啊,若是污蔑了人家,可是不能善了的。”
陈敏紧紧盯住宋安的眼睛,不错过他的任何一丝变化。
宋安见对方不信,说话都有些急了。
“我可以为我说的话负全部责任,若是一句假的,你们大可把我关紧监狱里面。”
这个时候,最重的惩罚大概就是蹲监狱了。
陈敏被这童言童语说得一愣,而后笑了。
这孩子,认为是谁都能被关进监狱的?
不过见他说得如此认真,她也正色几分。
更遑论提及了工农兵大学,此事便不只是解决家庭纠纷那么简单的,更涉及了推荐名额是否能公正,公平地给到相关人员。
这能给得出名额的,在公社是具有话语权的。若是过了这一关,往后故技重施,得断送多少有志青年的前程。
且受害方年纪这么小,她们是得拿出措施来的。
于是她安排宋安在原地休息,她则去了办公室和几位同志商量。
好在大家都是做实事的,听了前因后果后,都义愤填膺地要救宋沅出水火。
之后,几人带着工作笔记,准备和宋安回家,先做做老人的思想工作,把这犯罪行为扼杀在摇篮之中。
一行人浩浩荡荡准备出发,宋沅也被宋荞带回了宋家。
洗净了手,她便直直往堂屋去了。跟在她身后的宋荞,犹豫了几秒,直直往厨房去了。
此时的堂屋中间,曲正平和宋老三正相谈甚欢。
宋沅的到来,生生打断了两人。
宋老三神情十分不愉快,宋沅只当没看见。先是礼貌和眼前的陌生人打招呼,而后直直看向年轻的曲鸣。
“听说你要娶我?”
虽是问话,语气却笃定。
宋金老早就开始敲锣打鼓的唱戏,想来对这门亲事是势在必得。
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怎么想的。
对面的曲鸣见她大咧咧说起这事,只觉这人合他的胃口。
反正这生活太无聊,何不如和志趣相投的人扎堆找找乐趣。
“是啊!你嫁吗?”
曲鸣气定神闲地紧盯宋沅,他的问话让宋老三没了好脸色,这人只怕是不懂什么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还在这呢,便要越过他去问碗儿,这也太不知礼数了些。
曲正平也觉儿子问话问得不妥,连忙对着宋老三歉意地笑笑。
两个年轻人不管几人的弯弯道道,宋沅抿了抿唇,问曲鸣:
“你怎么就想娶我?据我所知,你并不了解我!”
不了解便要娶?这是多想不开?若是自己是个爱打爱骂的,那他往后的日子可不算好过。
曲鸣认真地盯着宋沅一瞬,而后做云淡风轻道:“因为你长得好看。”
这一答,不仅宋家人,连同曲正平夫妻都一脸黑线。
宋沅明显错愕,因为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好看。她就纳闷了,自己这瘦得都快脱相了,这人从哪看出她好看的?
她真想大问他一句,“大哥,你是眼睛长到脑袋后面去了?”
“肤浅”,宋沅没好气。
可不就是肤浅嘛,你若说些其他的,勤劳能干啊啥的,至少那能代表内在美。
可这就一个相貌,那就是见色起意。
都说色衰爱弛,这话出口给人的印象分就低了不少。谁知现在你喜欢我好看,往后会不会因为别人好看而抛弃人。
只要是正经人家,听了这话都的远着他三分。
他却毫无遮掩地说出来。得了,目测就是一傻子。
“碗儿,怎么说话的。”
宋金急忙打断宋沅,深怕她还要说些什么,直接把人吓了回去。
宋沅朝他看去,见他那惊慌的模样,心情大好。
“要我嫁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咱们得谈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