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
昏暗的空间内,两个男人四目相对。
容祁睫毛轻颤,目光越过柳青杰往外看去,想寻寻小丫头的身影。
“别找了,她没来”。
柳青杰把斧头和弯刀放下,一步一步走近容祁,把手中的饼子递了过去。
容祁因着他的话大失所望,而后接了柳青杰递过来的油纸包,轻轻放在了一旁。
“你不吃?”
柳青杰有些疑惑。碗儿请自己上来的目的不就是给他送吃的,他倒好,直接放到了一边。
“我吃过了”
容祁白天自己起来找了些吃的,虽是吃了,可太过忧心,并未进食多少。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姿态完全展示了两个人的不熟悉,相顾无言。
柳青杰细细打量着容祁,实在想不通这人身上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居然让冷心的宋碗儿出手相救,还乐此不疲往山上送饭。
只是,他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特别之处来。要说特别的话,便是这小子长得特别齐整。
眉目间英气十足,鼻子高挺,嘴唇微微抿着,给人的感觉很威严,很难以接近。
嗯……还有些壮,总体来说是多数人都会喜欢的类型。
可碗儿那个小丫头,不至于被这个男人迷住吧?她可还只是个孩子啊!
容祁被打量的有些不自在,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移了位置。
随后,想到宋沅的身影,他抬起右手,轻轻抵在了唇边。
“咳咳,我想请问下小丫头怎么没来?”
是病着了亦或是被什么其他事绊住了?
虽是铁血硬汉,但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容祁还是有几分拘束。
“碗儿啊!被家里堂姐盯上了。她们感情本就不好,若是再让她知道碗儿救了你,怕是又有得闹了。”
柳青杰虽是说得隐晦,容祁却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小丫头定是在家人面前藏拙了吧!若是让他们发现了他的存在,小丫头怕是……
“你也不用担心,她堂姐这人头脑比较简单。碗儿很聪明,定然会处理好的。”
此时的宋芳不知道,她最瞧不起摸狗崽子居然说她头脑简单。
要是知道了,看一下柳青杰的身躯,怕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然后再寻个好的机会,跑去大队长那里告他一状。
容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却在洞内又寂静之时,反应过来柳青杰的称呼。
小丫头不是叫宋沅吗?婉儿是小名?
“婉儿是她的小名吗?挺好听,符合她的气质。”
容祁轻笑出声,仿佛小宋沅就在眼前。
嘴里轻轻念着婉儿婉儿,性子虽不柔顺,却很美好。
柳青杰听到他的笑声,斜睨了他一眼,气从心间涌出。
碗儿,符合气质?他在想什么??
碗儿对他那样好,他就这般奚落她?
还是说,容祁认知的婉和自己口中所说的不一致。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中的郁闷减了几分。
眼睛盯着洞口,滞纳空洞。
“碗儿,是有个碗吃饭的意思。”
容祁的笑意一顿,猛地抬头看像柳青杰。
“碗儿,是饭碗的碗,是她小时候她奶给取的明。可没想到,有一天亲手打破这个寓意的,也是她奶”
柳青杰觉得很讽刺。当初建成叔在的时候,宋三奶奶对碗儿虽不至于溺爱,可也是宠的。
走哪都乐意带着,人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可建成叔失联的消息一传来,碗儿的待遇直接跌入谷底,完全没有给这个小女孩准备的机会。
那双手也从白嫩慢慢变得粗糙,再是布满老茧。
而那双盛满她天真与快乐的眼睛,慢慢失去了光彩。
“她,过得如此不好吗?”容祁低声呢喃。
柳青杰见他的模样,想着碗儿为了他劳心劳力,便也想让他看看碗儿的生活,总要他记好碗儿的恩情的。
若是可以,帮碗儿摆脱了那家吧!
自个倒是想帮,可自己在大队上名声臭了,和碗儿走近,只是平添些话头给别人说。
自己倒无所谓,可小碗儿不行。
于是,柳青杰滔滔不绝,像容祁描述着碗儿的生活。
“不好。世人说的命运多舛用来形容碗儿,便是再恰当不过了!”
“她出生时,一母同胞的哥哥便没了气。彼时她家里只有一个姐姐,她父母盼多年的儿子去世,而她活了下来。”
“医生说,她哥哥离世是因为营养不足,可想而知,活下来的她成了父母的眼中钉。”
“出院的时候,她母亲便不想带着她,是她父亲拦下了。”
“回来以后,她母亲便不给她奶水喝,是她小叔叔见她可怜自己抱回去养了。”
“建成叔对碗儿很好,有什么好吃都一律都捧在碗儿面前,那时候的碗儿活泼好动,眼睛里皆是光彩。”
说着,柳青杰的眼里出现了怀念。
“因着建成叔的疼爱,她爷奶对她也偏爱几分。”
“她七岁那年,建成叔报名参军,才一年多的时间,部队便来信说在一场爆炸中失去了音讯。”
“疼爱的小儿子没了,宋三奶妈对碗儿的态度急转直下。大队本就有碗儿克亲的说法,这下更像是坐实了。”
“在宋家人悲痛的时刻,她的母亲把她带出了家门,再回去时天已漆黑,而身旁的碗儿没了踪影。”
“碗儿被她扔了,扔进了现在的这座大山,据说还是山的深处。”
“那时候的秘灵山,是大队眼中的禁忌。因为队里的老人们进来就没完整的出去过。”
“后来,宋三奶奶不想建成叔绝后,把碗儿找了回去,记在了建成叔的名下,户口也移了过去。”
“只是,她的生活发生了变化。。饭吃不饱,活干不完。以往的堂兄姐弟们,早就嫉妒她的好日子。”
“疼爱她的人不在,个个都放开了胆子欺负她。起初碗儿还会反抗,可她那些伯母就顺势打骂她。她爷奶也放任这种行为,久而久之,别人变本加厉,而碗儿慢慢甘于现状,变得懦弱。”
“不知道碗儿在这山里有了什么奇遇,她好像很喜欢这山,不然也不会遇见你了。”
柳青杰轻言调侃,说出来之后他心里畅快了不少。
而容祁,心中就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闷,酸,痛。
原来只以为是她家境不好,家里人重男轻女,所以日子过得也艰难些。
何曾想原来她过得如此艰难。
在这艰难的日子里,她却捡了个自己。她一开始见面时的冷脸和疏离便解释得通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还有眼前这些对她好的人。而她自己的心性在这逆境中变得坚韧。
这般苦难都经历了,往后的她应对事情会更轻松一些。
这便是这份艰难给她最好的回报了吧!
“你回去以后,麻烦帮我带句话。你就说让她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容祁觉得,之前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么个女孩的照顾,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柳青杰点了头,给容祁煮了一锅粥后便下了山。
第二天一早,柳青杰借着背粪撒自留地的菜去找了宋沅,交代了下容祁的情况。
宋沅很开心,自己没去的时候容祁也能照顾自己。就是不知道,对他的伤有没有影响。
“谢谢你,青杰哥”
宋沅是真的很感谢柳青杰,他在自己最失意的时候,给了她独立的希望。
“不用客气,我只是希望,我们都能过得好一些。”
他们是同病相怜,都承了宋建成的恩惠。唯一不同的是,碗儿是宋建成的女儿。
“我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宋芳。”
“好”
柳青杰背着粪走了,宋沅目送他远去,才进了圈舍。
宋芳跟在宋沅身后跟了一个上午也没发现异常。
中午回去的时候,被宋老三骂不务正业。并勒令她下午哪也不能去,乖乖和自己去找大队长给她分活。
宋芳不服气,却在触及宋老三那张脸时吞下了所有的不甘。
下午,没了宋芳盯着,宋沅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她背着背篓往秘灵山走去,准备去弄些草来踩粪。这样,她明天上工时,便可以直接上山了。
今天的秘灵山很静,静得有些可怕。
宋沅心里犹豫了,这静好像风雨欲来的前奏。
她定了定心神,往之前割草的地方去了,却不知,危险正悄悄降临。
秘灵山的厥草长得非常茂密,几镰刀下去,就可以捆成一小捆。
宋沅弯腰割了一会儿,见差不多够背了,就装草准备走了。
回去的路上,宋沅总觉得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喘气声,她昂起头看了看,没发现异样,便接着走了。
才走了没两步,从山上蹦出一道影子,直接落到了宋沅的跟前。
宋沅立马停下,一条灰黑色的狼正对着自己龇牙咧嘴,前脚半蹲着,随时都在准备攻击。
宋沅心里一惊,步子往后退了两步。
这一动作就像触发了机关,黑狼直接跳了过来。
宋沅背着背篓,不好躲闪,直接摔在了后坎。
狼见宋沅躲过去,蓄起力气准备重新发起攻击。
宋沅不知哪来的力气,背着背篓旋转了一下,背篓上的草帮她承了一击。
宋沅顺势扯开背篓的带子,自己也被赘着往后倒。
野狼见宋沅几次三番都躲过了它的攻击,眼中狠意更甚。前身伏地,耳朵往后竖立,背毛也立起来,唇可卷起或后翻,门牙露出,宋沅甚至还看见了它流下的哈喇子。
宋沅害怕的吞了吞口水,看了看四周的地形,跑好像不太现实,可斗?她手里只有一把镰刀。
饿狼又朝着宋沅扑过来,宋沅抑制住心里的慌张,笨拙地一个闪身,躲到了路的前坎。
饿狼见宋沅躲开,顺着她身形移动的地方扑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宋沅踩滑,掉到路下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