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节叠铸的法子,俺曾用过!”
牛钧的技术,可以说是相当纯熟了。
只是要铸造出这么大的器物,这还是第一次。
“叔父,可有把握?”
牛钧看着图纸,没有回答,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好侄儿,这物件要放到何处去?”
干馏炉的体量,不比蒸汽机。
是不能建成后搬动的。
选址就很重要了。
“小侄,已选了一处好地方!”
杨行秋拉着牛钧走到了门外。
“就是那里!”
顺着杨行秋手指的方向,牛钧看到了矿场上的废弃矿坑。
“这个地方好,好!”
这炉子这么高,制范型这一步要用到支架。
支架,废矿坑里就有现成的。
再说,派不上什么用场的东西。
曹硕也不会吝惜。
特别是自己又带人帮他把宗庙修好了。
离矿场又近,到时候再让他派点人手也是方便。
“好,这个地方好!”
杨行秋看牛钧这么高兴,心里也确认了七八分。
“那就有劳叔父了!”
他刚要告辞,牛钧迅速拦下。
“好侄儿,这物件造来有甚好处!”
“制焦炭,而后炼钢!”
牛钧又看了眼手里的图纸。
高二十一尺,宽十二尺。
这有多大一堆炭,又能炼多少钢啊!
增产何止千倍!
牛钧激动地拍着杨行秋的后背。
“好侄儿,哈哈哈!”
牛钧的手艺不错,手劲也不小,拍得杨行秋后背生疼。
“侄儿,先行告退!”
今天还有件大事要办,杨行秋匆匆离去。
为了纳吉的事,杨行秋到客房拿上了庚帖。
祭拜要用的祭物,自己不用准备。
拐杖得还回去。
拿上要带的东西,杨行秋来到了主厅。
“在下求见老夫人和庄主!”
“大哥!”
等了好半天的牛尚,匆匆地出来迎接。
“问老夫人安!”
听见杨行秋的声音,卢老夫人在秋菊的搀扶下从后堂走出。
“已无大碍,先生代为操持多时,老身实在惭愧!”
杨行秋赶紧把拐杖交给牛尚。
“既是老夫人托付,在下夙夜难眠,今物归原主,庄上大小事务仍由老夫人主持!”
老夫人接过那根拐杖,在地上轻轻敲了几下。
“尚儿,带先生去宗祠!”
杨行秋察觉到了她脸上那难以察觉的笑意。
交回去又如何?
行政、军事、司法、经济。
四大权力,自己都有布置,而且,很明显自己做得更好。
权力不会消失,它只会从掌握它的人手里,转移到更适合掌握它的人手里。
更重要的是,时间也站在自己这边。
拐杖还给你可以。
交权是万万不可能的。
“大哥,这边。”
牛尚带着杨行秋出了门。
看着他俩走远了。
卢老夫人双手握住拐杖,用力一拧。
拐杖的顶部掉了下来。
她从里面抽出一根竹杖。
如同黄玉一般的色泽,证明它经过了漫长岁月。
卢老夫人的手依次摸过上面的九个竹节,确认了上面刻着的符篆。
“到南山去!”
秋菊搀扶着她,从后门出去了。
杨行秋和牛尚在青石铺成的山路上走了好一阵。
“还有多远?”
“就在南山白崖下,不远了!”
转了好几个大弯,杨行秋才看到牛尚说的白崖。
而在十几米高的白崖下,就是牛氏的宗祠了。
跟曹氏宗族富丽堂皇,堪比宫殿的宗庙不同。
牛氏的宗祠,严格按照士人一庙的规格。
青砖黑瓦,朴实无华。
“庄主!”
这么远的路途,这么偏的地方。还要安排甲士在这里站岗。
这就是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牛尚推开了门。
“大哥,请!”
杨行秋理了理衣,整了整冠,走进了牛氏宗祠。
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但是纤尘不染。
看得出经常有人打扫。
牛尚燃香三拜叩首。
“先祖在上,今日,子孙尚携义兄杨旭,因娶亲一事,特来问庙!”
说完又把正燃着的香,递给杨行秋。
杨行秋抬起头看着牛金的牌位。
不管是三国正史,演义,小说,影视剧,游戏。
牛金都是没什么戏份的人物。
和黄忠,姜维,文聘,贺齐一样,成为三国时代中的后将军。
他的一生,其实也是战功赫赫。
阴差阳错之下,杨行秋竟然跪在他的牌位前。
这时,自己该说些什么呢?
“在下杨行秋,既得见将军之位,以大事相告,因其神武,必能相佑!”
说完,为他上了一炷香。
又将庚帖,放在了贡案上。
杨行秋正要离去,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些异常。
牛金官至后将军,牌位上写却得是。
“北帝左武华无上将军牛金神位”
北帝是丰都北阴大帝,天下鬼神之宗,地狱之主。
这牛金啥时候成地狱里的鬼将了?
杨行秋正疑惑间,牛钧已经悄悄离开了宗祠,对门口的甲士说道。
“看住他!”
不光是牛金的神位。
“北帝中厩直侍”,“北帝南门亭长”,“北帝期门郎”,这都是阴曹地府里的官职。
更为重量级的是牛尚的父亲。
“东岳司命威德真君牛远”
这是直接得道成仙了!
要说把现实中存在的人加上神灵尊号的情况,东晋这个时代确实有。
看来,这不是一间宗祠,而是一处天师道的道场。
杨行秋双手合十,拜了拜各路鬼官神仙,转头就往外面走。
“我不打扰,我先走啦!”
门口的甲士,拦住了去路。
“仪式未完,先生不可离去!”
仪式?还有什么仪式?
铛~铛~铛~
一阵深沉而浑厚的钟声响起,既有雷霆万钧之势,又含细水长流之柔。
牛尚正推动钟槌撞响铜钟。
钟声在山谷间回荡,很快传到了牛家庄内。
庄户们听到响动,放下手里的工具,不约而同地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要去哪?”
诊所里的叶阳鹤看见这么多人往一个方向走去有些奇怪。
“姐姐,我们快跟上!”
春桃洗了手,准备带着诊所里的人一起去。
夏荷拉了拉叶阳鹤的衣袖,悄悄地说。
“姐姐,不要去!”
春桃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务必要去!”
甲士们也纷纷执枪上前。
“夫人,请!”
面对明显不可婉拒的邀请,叶阳鹤正踌躇间。
就看见诊所里的其他病人被赶了出来。
“走!快点!”
尔朱堀卢跪行至叶阳鹤跟前。
“主人!”
“我明白了,走吧!”
春桃拉着叶阳鹤出了门。
几乎所有听到钟声的人,或是自愿,或是被驱赶,朝着钟声响起的地方走去。